何丽雯她们这一回来，村里的人都跑去了看热闹，看着她们的穿着，指指点点，心想着好几年的日子过去，不知道在外面是在做什么，她们回来的人可又哪里知道，本以为在外辛苦打工回归故里家人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却是异常冷淡的态度，何丽雯回到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坐在土灶边烤着火磕着南瓜子，走到门口，她放下背上的那个大麻口袋敲了敲门，因为外面下了雪，门关着可以不让寒气进屋，她儿女听到敲门声便对他爹和奶奶说:“奶奶，爹，门外好像有人。”
他爹嗑着嘴里的瓜子说:“雅茹，去门外看看。”
赵雅茹从来不会问为啥不让她姐姐和弟弟去，她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小的时候别人叫她哑巴，她不知道哑巴是什么，现在大了些，自然知道哑巴是她这样不能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因为如此，知道自己奶奶和爹因为她不会说话和她沟通困难对她不怎么喜爱，但她却是异常的听话乖巧，赵雅茹放下手里的瓜子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娘，因为在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盼着她娘能够回来，她扑到何丽雯身上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何丽雯也哭了，赵大贵听到哭声，也起身出去瞧瞧，赵春兰和赵小虎也跟着他爹出去，赵春兰看到她娘，也是哭了:“娘。”然后也扑到了何丽雯身上，赵小虎才5岁的年纪，她娘走的时候他还小，自然见到何丽雯有些认生，有些腼腆，赵大贵看着何丽雯却是没有那般激动，只说了声“回来了。”
“嗯。”何丽雯说:“走，别站着，娘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多衣服，好多好多城里的东西。”等到晚上，何丽雯打开那一大麻袋，里面全是各种农村里见不到的稀奇东西，赵小虎和赵春兰自然两眼放光，只有赵雅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在翻看那些东西，何丽雯好奇赵雅茹为啥不跟着她姐姐和弟弟一起来选东西，赵春兰便说:“娘，奶奶不开口妹妹不敢来拿的。”
赵小虎也翘着屁股说“娘，二姐是哑巴，她胆子小。”说完他朝他娘嘿嘿的笑，何丽雯自来最心疼赵雅茹，知道她不会说话从小命就不好，赵雅茹朝她娘笑笑表示没事，然后朝她打着手势“娘，我不要那些东西，我只要娘。”何丽雯不能完全看懂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会意的点点头，赵小虎拿着那袋子里的玩具笑得合不拢嘴，却被赵大贵给喝止住了:“放下，有了娘就不认爹了不认奶奶了，这些个破玩意就把你们收买了？”。赵小虎和赵春兰被吓住了，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到袋子里，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爹会发脾气。
他奶奶在一旁说道:“虎儿，拿，怎么不拿，这些东西不拿白不拿。”何丽雯也是呆住了，其实她这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吃过东西，一进屋也没人问她吃没吃过饭，她只觉得气氛不对，于是也就没问有没有吃的。
何丽雯说:“大贵，你这是干什么？把孩子们都吓到了。”
赵大贵说:“何丽雯，你这三年不回来，这一回来，就能拿这些个东西来弥补你的错？”
何丽雯说:“三年来，我不曾照顾你们陪着你们，是我的错，可我也是为了孩子，为了能让我们家富裕起来。”
赵大贵呸了一声:“看看你自己穿这一身估计值不少钱吧，你一个女人能买得起，估计是城里的哪个男人给你买的吧，你这光鲜亮丽的，是为了勾引谁呢，只怕是为了让你自己逍遥快活。”
何丽雯没想到赵大贵竟然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赵大贵，我何丽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你不念我的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直到那天晚上他们一家睡去了何丽雯还是哭着眼睛的，许姿燕和许丽丽跑来看她，她将这些委屈全说给了许姿燕和许丽丽，许姿燕只觉无奈，她说:“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丽雯姐，既然如此，本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既然这样，我告诉你那赵大贵也就没脸再责备你了。”许姿燕继续说道:“我妈她们村里有个从小身患重疾的男人，他年龄不大，本来只有着30来几的岁数，但是因为常年疾病的原因让他看上去像是40好几的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病无药可医，自然没有哪家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他，他爹娘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因为上了年纪，他娘早就停了经不能生育，生怕他们家就此绝了根，四处托人相亲，可有哪家愿意把自己的黄花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好在后来从别处打听到乡上有户人家的三女儿是个傻子，而且那家人一直想给那傻子女儿找个婆家，也是没人愿意娶，经过别人介绍，这病壳子娶了这傻子女人，不过在她刚嫁进来不到一个月，那男的便病死了，这可把她婆婆急得不行，生怕那傻女人不能怀上他家的种，于是她婆婆和她公公商量，让那傻女人和她公公上床，反正是自家血脉，傻女人怀上也不至于让他家断了根，直到几个月后那傻女人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后来不负她婆婆所愿给他家生了个男娃，生了孩子后，这傻女人变得疯癫起来，一天四处闯祸，不是打了人就是砸了窗，她婆家便想将她送回娘家，她娘家人虽然不知道她的情况，可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没离婚二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哪能说退回来就退回来，婆家人见人退不回去，日子越久就对那疯傻女人越来越不耐烦，从前照顾那病怏儿子，现在儿子去世了，还得照顾这疯傻女人，自然不耐烦，见那傻女人犯错了便对她又打又骂，只有傻女人那儿子嘴里才在喊着“妈妈，妈妈。”那傻女人自是可怜，这日子久了，婆家人便就不再管她，好在傻女人不管走到哪里还认识回家的路，没有饭吃，她开始抢猫狗的饭碗，只要听到有狗不停哀嚎的叫，准是她抢了狗的饭碗。刚开始的人家见她可怜，也会赏她一碗饭吃，日子久了，村里人见她又脏又臭都不待见她，她谁也不认却还是认她自己的儿子，从狗碗里捡来的骨头藏在衣服里，回去给她儿子吃，她只会说“快吃，香，香。”这事被她婆婆和公公看见了，对她又是一顿打一顿骂:“滚，滚远些，别再回来。”她儿子又会喊道:“妈妈，妈妈。”傻女人就会边走边朝着她的公公婆婆龇牙咧嘴的好像在骂人，没有人清楚她究竟在骂什么，这傻女人没有目的地的走着，内急了只知道解开裤子蹲在地上方便，有些男的一见那傻女人解开裤子就会盯着她看，傻女人也不明白，只会朝他们笑笑，其实这傻女人长得很是好看，唯一的缺陷就是疯傻，这时候其他女人看到了，就会拿着一根棍棒恐吓着她:“你这疯女人，滚远了些尿。”傻女人就会往远处挪，那些女人继续向她吼道:“对，再滚远些。”那傻女人也不尿了，提着裤子朝那些女人龇牙咧嘴的骂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到了晚上，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就随便睡在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想到日子久了，那傻女人肚子又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她的男人早就死了，她自然不可能再怀上，大家都知道傻女人肚子里怀的是野种，也都知道村子里坏了心肠的男人都要了她。”
许姿燕说到这里，何丽雯打断了她，吞吞吐吐的问:“你的意思是……大贵他……”
许姿燕说:“丽雯姐，我不应该对你说的，可是见他赵大贵这样对你，我……”
何丽雯眼睛都红了:“大贵他怎么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何丽雯越说越激动。
许丽丽这时候也开口了，她说:“丽雯姐，虽然不是只有他一人做过这样违背良心的事，但你不值得为这样的人伤心，哭坏了自己身体，听别人说，赵大贵平日和别村里的女人也……这事还是一年前刘二狗跟李大海说的时候被我听见的。”
后来许姿燕许丽丽走了，何丽雯去睡觉时，见赵大贵并没有睡还在床上等着自己，何丽雯外套也不脱，便就在另一头睡下了，见何丽雯不与自己一头，也不见她说话，赵大贵说:“丽雯，许姿燕和许丽丽都跟你说了什么？”
见何丽雯还是不说话，赵大贵试探着问:“那两个婆娘肯定没说老子什么好话。”
何丽雯说:“你若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别人又岂会说？”
赵大贵骂道:“他娘的，那两个婆娘果然说了我坏话，许丽丽那个老女人，嫁不出去还装出一副多么纯洁的样子，特别是许姿燕那婆娘，自认为邓辉是乡长平日里说着什么替你教训我的狗屁话，去她娘的。”赵大贵这时候心里满是怨怒，他卷到何丽雯一头，去上何丽雯的身体被何丽雯给推了下去，他这一下更是愤怒了:“何丽雯，三年了，别人都说久别胜新婚，你竟然连身子都不给我碰，果不其然像别人说的那样你们在外面有了男人才不肯回来？”
何丽雯骂道:“赵大贵，不管你如何说我对我，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我何丽雯三年来，何曾让一个男人碰过？”
赵大贵说:“没让人碰过你不敢让我碰？话都被你他娘的说了，谁又能给你作证，难道你被人碰了还会告诉我说你被人给上了？”
何丽雯已没力气再骂:“赵大贵，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你自己做出伤风败俗的事还诬赖我不恪守妇道，村子里那个可怜的疯傻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一半你的种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像冯明权和苏建国那样遭到报应吗？”
赵大贵说:“三年了，哪个男人忍得住？有的男人还另娶了呢，我至少还没娶一个回家，苏建国……苏建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还记得苏建国，也对，生小虎那一年，你和苏建国……”
“你畜生。”赵大贵话还没说完，何丽雯愤怒到了极点给了他一巴掌。
“他娘的，你敢打我。”说完赵大贵就是一巴掌甩过去，他天天干活力气自然大，何丽雯的嘴里都流出了血来，听到吵闹声，赵大贵的娘和他们小孩子也都从另一个屋进来了，赵大贵还抓着何丽雯的头发不放，将她狠狠的按在床头上。
赵大贵的娘见状直喊:“你们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他爹要是在的话这个家又哪能落得这般样子，丽雯，不是娘说你，你这三年才回来，大贵抱怨抱怨也是情有可原的，哪能打起架来。”赵雅茹见何丽雯嘴里在流血，她平时胆子极小，跑过去替何丽雯擦了擦嘴角，使劲地去掰赵大贵抓着何丽雯头发的手，不停的向赵大贵比划道:“爸爸，不要打妈妈。”
赵大贵正是在气头上，他将赵雅茹使劲一推:“滚开，吃里扒外的东西。”赵雅茹头撞在床架上，额头磕破了皮，她也不哭，还一直向何丽雯比划着:“不疼，不疼。”赵春兰本来也想叫自己爸爸不要打妈妈，可是看到妹妹的样子，她便不敢上前了，赵大贵松开何丽雯，何丽雯心疼极了，将赵雅茹抱在怀里，事情逐渐冷静下来，赵大贵的娘带着小孩子去睡觉，何丽雯久久才对赵大贵说:“赵大贵，我们离婚吧。”赵大贵不说话，何丽雯继续说:“小虎是你赵家的根，小虎留在赵家，春兰和雅茹留给我，其他我什么都不要，其实，这三年来，我在外打工，攒了20000块钱，这20000会留下10000给小虎，就当我这个做娘的对他的亏欠，还留5000给你。”赵大贵一听，没想到何丽雯出去这三年竟然攒下了这么多钱，还愿意留下大部分下来，赵大贵有些后悔了知道自己有可能误会了何丽雯，“丽雯，其实我……”
何丽雯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赵大贵的娘在隔壁的屋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这两间房间外面是泥土砌起来的，而两间房间的墙是用木板隔出来的，所以两间屋子说话声音都能听见，她又跑了过去，赶忙对何丽雯说:“丽雯，这婚如果非离不可的话，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你进门时来的那些嫁妆我们原数还给你家，还有，春兰和虎儿留下，雅茹归你。”赵春兰、赵雅茹、赵小虎也都没睡，见他奶奶离开了，他们耳朵紧紧的贴在木板墙上听，听到这话，赵雅茹看了看自己姐姐和弟弟，他们三姐弟感情从来就好，谁也不愿意分开谁，赵小虎不再听了，上床躲进了被窝里哭，何丽雯嫁进他们家的时候那些嫁妆在现在来说值不得几个钱了。
何丽雯也不在乎，她说:“娘，春兰现在已经长大了，法律规定她可以自己选择去留。”
赵大贵的娘还想说被赵大贵止住了:“娘，别说了，我不离婚。”
赵大贵的娘说:“你这没骨气的家伙，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何不离，而且你又不是找不到，我看那乡上常常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我就挺喜欢她，又能干又孝顺对虎子又好，而且我看她对你也挺有意思。”
“娘，我说了你别说了。”
他娘说:“这都要离婚了有啥不能说的？”何丽雯跟赵大贵离婚那天，她牵着赵雅茹的手，小孩子虽然不知道离婚是什么，但是眼泪就是忍不住的流，赵春兰和赵小虎被赵大贵的娘拉在一边，何丽雯也是哭了，她问赵春兰:“春兰啊，娘和你爹离婚了，你是愿意跟着你爹还是愿意跟着娘？”，“娘啊，离婚是什么？”然后赵小虎也跟着问:“娘啊，离婚是什么？”
何丽雯听得心里一阵酸楚，何丽雯说:“离婚就是娘和爹不在一块儿过啦。”
赵春兰又问:“娘啊，你为什么不和爹一块儿过啦？”赵小虎也跟着问:“娘啊，你为什么不和爹一块儿过啦？”
何丽雯说:“春兰，那你是跟着娘还是跟着你爹？”赵春兰抬头看了一眼她爹，然后她说:“我跟着娘。”赵大贵两只眼睛直瞪着赵春兰:“小兔崽子，养了你这么多年，抵不上你和你娘在一起的几天时间，就和你娘一起滚吧滚吧。”赵春兰挪到何丽雯身边，何丽雯左手牵着赵雅茹右手牵着赵春兰，赵雅茹向何丽雯比着手势:“娘，那弟弟呢？为什么弟弟不和我们一起？”
“我也要娘。”赵小虎也想去何丽雯身边却被他奶奶给抱住了，何丽雯过去摸着赵小虎的头说:“真是苦了你了孩子，娘不走，娘不走，你们都在娘身边。”赵大贵这下心里高兴，以为何丽雯当真不走不在离婚了，等到了晚上，小孩子都睡下了，何丽雯收拾好东西。
赵大贵说:“不是不离婚了？你这又是干啥？”
何丽雯说:“白天不忍心让小虎看着我们离开，所以才打算等到晚上走，他睡着了也就好了……”
其实赵小虎这一晚上都没有闭眼，赵春兰见他眼睛睁着就会问:“弟弟，你为什么还不睡呀？”
赵小虎就会说:“我知道，你们是想等我睡着了就会和娘一起走了，就不要了我，所以我不能睡。”等到何丽雯凌晨来叫醒赵春兰和赵雅茹的时候，赵小虎没有哭闹反倒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何丽雯见他睡着了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她立在那里久久不动，想多看几眼:“虎儿啊，娘对不起你，你是他们家的根，娘不能对不起他们赵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娘不能带你一起走，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原谅娘，即使你长大了不要娘了，怨娘了，娘也不怪你。”她在赵小虎的后脑上浅吻了一下就带着赵春兰和赵雅茹离开了，因为赵小虎是埋着头睡的，他之所以埋着头睡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没有睡着，那样哭起来他们也不会看到，何丽雯带着赵春兰和赵雅茹回了娘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