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你这是…………”霍小迪惊讶地说不下去了。
“我就是。”琴台把娃娃头甩了一下，差点吃到嘴角的头发被甩回了耳朵旁。“生理期好吧，不管我好吧！”
先是惊讶，后是莫名其妙，霍小迪真的不知所措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霍小迪一声不吭地走开了，来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走廊上的空气显得清爽了许多。今天先是翟浩、后是琴台的反常，都让霍小迪有点摸不着头脑，早上满心的欢喜现在荡然无存。特别是翟浩，太让小迪失望了。平时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小迪觉得那都无关人的品格，今天，翟浩抖落出他人的隐私，则完全触动了小迪的底线。
霍小迪很失望，但她不忍心在心里对翟浩下结论。她只是不明白，同学之间分享的秘密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她的爸爸曾经跟她说过，会保守秘密是一个人长大的标志之一。小迪自已也有秘密，她也和琴台分享过不少秘密，如果谁把她的秘密说出去了，她会怎么样呢？永远不原谅吗？还是也泄露她的秘密作为报复？霍小迪这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突然，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分享秘密的成本真的有点高呀。
上课的音乐声响了霍小迪走进了教室，看了一眼王亚东的座位，座位上还空着，希望今天早上翟浩的恶作剧不要传到班主任徐老师那里，虽然小迪并不担心班主任就此事与家长沟通，但她总觉得，如果真要闹到那种地步，这件事所带给她的一切美好的感觉就会消失殆尽。
霍小迪的妈妈约了孔辉的妈妈十点钟的时候在单位附近的茶馆见面。小迪妈妈早到了二十分钟，请服务生泡好了一壶普洱。小迪妈妈并不喜欢喝茶，以及一切和茶一样会让牙齿变色的东西。她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个时代对孕期妇女的用药安全的研究并不发达，人们忽略了一种叫四环素的药物对胎儿牙齿生长发育的影响，所以那一批孕妇，如果服用了四环素，孩子长大后恒牙大部分都是土灰色，医学上后来称为：四环素牙。
小迪的妈妈看着普洱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水变成了汤。不过，现在她也需要茶多芬或茶碱为她提提神。对于一个每天早上五六点钟就起来的人来说，十点多就相当于十二点，这个时候，她的精神是最疲惫的。
茶馆里的暖气烤得人昏昏欲睡，但同时小迪妈妈的心情是很沉重的。孔辉虽然是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但是他仅仅比小迪大一岁，在前期记者的申报中，她看过孔辉的照片，是多么阳光青春的一张脸。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原因？是因为与老师有过激烈地争论？是因为家庭矛盾冲突？是因为同学之间有感情的纠葛？还是另有隐情。
校方瞒得一丝不漏，社会上的传言却如火如荼。微信的朋友圈早就被相关传言刷了屏，既便如此，教育主管部门也没有回应，这倒让满天飞的传言成了这起社会事件的主要说法。
早上接到孔辉家长相约电话后，小迪妈妈马上与申报选题的记者进行了沟通。记者并没有向孔辉家长透露联系方式，那么又是谁把她的电话留给了当事人呢？
十点差十分时，小迪妈妈就听到前台服务小姐小姐小姐在轻声地与人交谈，然后孔辉的妈妈就被领到了桌前，小迪妈妈站了起来，看着这位估计与自己同龄，但看上去却十分苍老的女人，小迪妈妈一下子心疼不已，她上前一步，拥抱了孔辉的妈妈。这个举动，令孔辉妈妈本来有些呆板的身子显得更加僵硬。小迪妈妈感觉出了她的不适感，很快地拍拍她的肩膀，请她入坐。
“喝点茶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先帮你点了”霍小迪妈妈为她斟了一杯茶。
“谢谢“孔辉妈妈刚说出这两个字，眼泪突然如溃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霍小迪妈妈早就预料到了，她俩本来对坐着，霍小迪妈妈抽出纸巾，起身移到了孔辉妈妈旁边。又有什么能安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巨痛呢？霍小迪的妈妈知道，在中国，特别是他们这代，基本上是独生子，为了保证质量，孕前检查，孕中营养胎教，产后科学育儿，那一个孩子的成长不是让整个家庭殚心竭虑。而突然失子，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极具毁灭性。
让她哭一会儿吧，如果她需要正视那份痛苦，眼泪或许是女人最好的开始。
霍小迪妈妈让她哭了一会，就开始劝她，“我也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的父亲三年前抢救无效离开了，所以我能理解你。但是，我们活着的人一定要心疼自已，我能问一下，您贵姓吗？”
霍小迪的妈妈不希望总用孔辉妈妈来称呼面前的这个悲伤的女人，何况这个称呼会一次又一次刺痛她的心。
“我姓李，叫李林……辉辉是我的独子，我真的没想到他怎么会这样。”又是一阵酸楚地泪水奔涌而出，霍小迪妈妈的眼泪也涌了出来。但她知道，作为一个职业记者，她必须以专业的技巧让当事人进入话题，哪怕她自已并不知道李林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大，我的女儿也跟你的孩子差不多，我想知道，最近，你们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比如在学校跟谁有矛盾。”霍小迪妈妈知道，问题越细，越容易引导当事人回归理性。
“没有呀，”李林说，“他一直很听话，学习也很用功，在这个班上总保持着前三名。我们在家也没听说他跟同学有什么矛盾呀？”
霍小迪的妈妈知道孔辉是在学校的教学楼从五楼跳下去的，他们班就在五楼。头着地，经抢救无效，年轻的心脏就在他家人的的哭喊声中停止了跳动……
听说，当时全班人都吓呆了，老师们马上呼来了急救车，把他送到医院抢救。为了淡化同学心中的恐慌，班主任力图以按部就班的课程让同学们的心态先平静下来。
“那么学校是跟您怎么解释的呢？“
“学校说，当时正在上课，老师在讲卷子，突然辉辉就冲出去了。”
“他那次考试考得好吗？”
“考得很好呀，全班第二名。老师也觉得没有理由，所以问我们孩子在家的情况，但他那几天除了睡眠特别少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呀？又没听他说跟谁有矛盾。我们真的不知道原因，学校说是心理压力太大，但我就想知道他最后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有时候最深切的痛苦不是你遭受了什么打击，而是，你根本不了解这种痛苦从何而来，所以也根本无法预测这种痛苦将给身体带来的伤害。李林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太多的未知凌迟着心灵，让她整个心智陷入一种麻木。（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