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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容颜【上】

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可她一生下来却是个丑女,受尽嘲讽。

所幸她的父母见她是独生女而沒有过于对她不好,但也并非对她极好,他们并不护她,甚至不愿见她,更不愿让她见客以免丢人。所以,即使她是宰相府上的千金,也还是受了不少白眼。就连下人也能当面讽刺她、议论她,因为他们知道她不受宠,更知道她是个懦弱无能的主,连告状都不敢,更别提报复了。

父亲为了治好她,为了让她嫁个好人家攀高枝,请尽天下名医,用尽各种药方,皆都无用。

那日,父亲进宫面圣,她也被带去了,据说是宫里有人请她也跟着去的。因她不能进殿,就被安排在御花园内待着。

就在她惊叹着皇宫的美丽到处闲逛时,一些身着华丽的皇子、千金们迎面走来,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俯身行礼。

"看,那不是那个丑女吗?"有位皇子围住她说道。

"是啊,真够丑的。”边旁一个精致的女子掩面讥笑。

“哈哈!这么丑还敢出来晃荡!真是脏了本皇子的眼!”说着,那皇子一手推开她,“诶呀,真不知道下人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放她进来吓人?”

另一位女子刻薄地笑道:“扰了本小姐赏花的心情,真是该死。好好的花都被你这丑样糟蹋了!”

被推到在地的她,红了眼睛,可却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水,眼眸里透露着一丝不甘。

可是,她不敢顶嘴。常年的讥讽、不公,使得她的性子变得软弱了。她只会默默地忍受着他人的嘲笑,即使被打骂,也是不敢顶半句嘴。

“住手,你们这是干甚?"他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白皙的手,温润一笑,"起来吧。"

她看着他温柔的笑,泪簌簌的落下。

原来还会有人不嫌弃我。

可惜,她看不懂他眼里的深意……

他拉起她,把她护于身后,轰散那些皇亲贵孙们。

“别怕,以后有本太子保护你。”他牵着她的手,说得信誓旦旦。

此后,他真的无论去哪,都带着她,护着她,为她出头。

不久后,城门禁闭,红妆百里,百奏齐鸣,甚是热闹!

“听说太子要娶咱们京城宰相之女,没想到这丑女真有福分!”

“是啊,不知她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外面议论众多,原因只在于,她虽为贵府千金,却因相貌丑陋,从未有人来提亲,如今太子来迎亲,至少不了议论纷纷!

一身红袍更为他添了几分俊逸,路上的女子都在感叹自己为何不能嫁给他!他不理会议论,进门去迎娶他必须娶的女子,送上轿后,鞭炮又响起,直达皇宫。

就这样,他娶了她,也理所当然的坐稳了太子的位置。

五年后,皇帝驾崩,太子上位。

他于登基大典上,封她为后,不管世人怎么议论。

他说:“此生沧海桑田,深情不负。”

她说:“此生千里丹心,至死不渝。”

在他的呵护下,她终是忘了,他是皇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子!

在他的宠爱下,她也是忘了,她是丑女,所有人都嫌弃的丑陋女子!

她一直认为他是爱她的,一直认为……

最是凉薄帝王情,渐渐,俏丽佳人满后宫,谁还记得旧人笑?

更何况,她还是那么的丑陋。

那日,他喝得烂醉,她扶他回了寝宫。

“放手,你个……丑八怪。”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拿着酒杯自饮。

“皇上,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她宁愿这样自欺欺人,可谁都知道酒后吐真言不是吗?

“呵呵,休息可以,你给朕出去,省得吓到朕。”他连连后退,避她如尤物。

她看着他眼中的嫌弃,泪珠忍不住滴滴落下。

“皇上,你不是说对臣妾深情永不负的吗?”她禁不住问道,她始终忘不了那日的誓言。

“若不是看在你爹是宰相的份上,朕怎么可能会娶你?如今,朕已将宰相在朝中的势力削弱,你于我,还有何用?深情永不负?笑话,朕不可能对你有情。滚!”他冷笑一声,继而躺在龙榻上睡去。

留她在原地愣愣的站着,脑中不断回响着他的话,心痛犹如针锥。

呵呵,怎么连最疼爱我的人都开始嫌弃我了?

不,一直都是没有人真心疼爱我的啊。

她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凤鸾宫。

三尺白绫高悬。她想自尽,却被人发现,及时救下。

而他正好以皇后因病疯癫之由将她幽禁在冷宫里,又以疯癫之人难当一国之母之理而除去她的身份,势力单薄的宰相,也被陷害处斩。

而后,她一直痴呆地坐在床上,不理任何人。

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实在于心不忍,前思后想,最后还是打算告诉她:“娘娘。”

她并未理会,眼还是空洞的看着前方,嘴里轻生说着:“来生,哪怕万劫不复,赐我一张倾国倾城的皮囊可好?”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即使付出什么代价都好。

那丫鬟听到了她的话,轻叹一声:“唉~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那奴婢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其实娘娘可以拥有世上最美的容颜。奴婢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听说这代价很大……”

她总算回过神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真的?”

“是,娘娘,奴婢在还未进宫的时候就听说,有一家酒楼,那里很有可能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是,这代价……”

她自嘲地笑了:“我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带我去,什么代价都可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向皇上禀报。”

“禀报?他盼不得我走,眼不见为净。”

果不其然,她们很轻易地便出了宫,即刻启程来到了醉千尘。

推开大门,步入客厅。

一位红衣女子正往桌上的两个杯子里倒着酒,后对着她一笑:“客人请坐。”

她愣了,这是何等绝色的美人?而且,从她眼里居然看不到一丝嫌弃她的意味。

红衣女子依旧笑着:“来者便是客,可否赏脸坐下喝杯酒?”

她回过神,顺从地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开口问:“你真能让我拥有倾城的容颜?”

女子并未回答,只是笑道:“姑娘请饮酒吧。”

她应了一声,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后又询问她如何才能拥有绝美的容颜。

女子还是未回答,自顾自地为她再倒了一杯酒,柔声说道:“这酒,可不是这样喝的,你得品品它的味道。”

“品?”她不解地看着满了的酒杯。

“嗯,慢喝。”

她应了一声,慢慢喝了几口,闭目笑道:“这酒,觉得好喝,却道不明究竟是何味。而且,喝下似乎可以让人觉得异常的心安。”

“过奖了,既然心静了,那便说说你的故事吧。”

她又应了一声,缓缓道:“我是宰相家的千金,名为许朱颜,不知情的人都说,叫着名字的一定是个美人。可是,知晓我的人,都指责我玷污了这样的美名……呵,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在这样的欺辱中度过,没人会娶我、护我,我不会拥有其他女子一样疼爱妻子的丈夫。可是,我遇见了他,曾经的太子,当今的皇上——楚成轩。他待我极好,我以为他对我有情,可……”

一旁的紫金香炉,徐徐飘出能使人心安迷离的香烟。

她述说的很平静、缓慢,红衣女子也耐心的听着,时不时为许朱颜喝空的酒杯满上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已见底,她的故事,也已经说完了。

红衣女子若有所思的淡淡道:“倾城的容颜?”

“是,请帮我。”

红衣女子皱眉道:“若是一个男子真心爱你,会在意你长什么样子吗?”

“我……”她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我知道,但求您成全!我不想再被人欺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即使不是为了他,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红衣女子微叹口气,起身站在她面前,淡淡道:“我需要你用寿命来换,代价在十年至三十年间不等。自然,付出的代价越高,你的容颜便越美。”

“我愿付出三十年寿命,请赐我一副绝世的容颜。”

“好。回去睡一觉吧。明天一醒,你的心愿即可实现,但是,你的寿命,为数不多了。”

许朱颜谢过后,就出门回宫了。按她所说,回去就卧床安眠。

第二天醒来,迫不及待地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愣了。

柳眉丹唇,粉面艳裳。

这,当真是我?真美……

许久才回过神,芊芊素手抚上脸颊,勾起一抹笑,镜中的可人更是倾国倾城了。

“来人啊,给本宫好好梳梳妆。”她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今日,她似是仙女下凡,回眸一笑胜星华。有倾城之貌,姿容秀丽无比。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御花园内,她看向一朵盛开的桃花,勾唇一笑,莲步微移,随手摘起那朵桃花戴在发间。

这一切,意料之中,正好落入了他的眼里。楚成轩唇角微勾,起步走至她面前,看着她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的黝黑明亮的星眸:“不知姑娘是何人?”

她微微俯身:“臣妾许朱颜,皇上不认识臣妾了?”

“许朱颜?原来你是朕妻,可为何毫无印象?”

她低头轻咬朱唇。

你竟是连我的名字也无心记住吗?也罢,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的!

“臣妾喜静,甚少出寝宫,而皇上后宫不缺佳丽,怎会对臣妾有印象?”

“如此美人,见一面便可回念许久,若真见过,怎会没印象?是朕疏忽了,委屈你了。”

他看着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不禁着了迷。伸手轻抚她嫩白的脸,笑道:“朕让你当皇后如何?”

她低头暗喜,娇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楚成轩下令举行封后大典,意料之中,被众臣劝阻。

殿内,楚成轩倚坐龙椅之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看着下面垂首而立的大臣们,冰冷的眼神看的众人心中惶惶不安,皆是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喘。楚成轩见此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带着磁性的声音无形的散发着迫人的威压:“诸位爱卿真的就不愿让朱颜为后?“

众臣左顾右盼,一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皇上,微臣认为不妥。这许朱颜,据说乃前任宰相之女,虽然这样貌是天壤之别,但这名字是无异的。前任宰相是皇上亲自下令斩杀的,臣恐此女在皇上身边会趁机对皇上不利,这……”

楚成轩脸色一沉,抓起一份奏折扔到站在他脚下,猛的站起身怒斥道:“就因为一个名字便认定她就是前任宰相之女?即使她是,她一弱女子怎敢对朕不利?“

“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一殿的臣子齐刷刷的跪下,俯首高呼。楚成轩怒极反笑:“呵,确实罪该万死!“

这时,还有人惶恐的向前爬了一步:“皇上!皇上乃一国之君,这女子来历不明,更毫无身份,怎能当得了这一国之母?即使此女是前任宰相之女也是高攀不起的,毕竟已说是前任……“

“所以?你不同意?“楚成轩仰起头颅,一双犀利冰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快要磕到地上的脑袋。

那臣子颤颤巍巍的回道:“请皇上三思!“

“为一个女子就顶抗君命!你们好大的胆子!再阻拦朕,都拖出去斩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万。

一众大臣无一不是胆战心惊,生怕撞在他的枪口上,个个小心翼翼。半盏茶的时间过了,无人敢上前一步!

楚成轩摆了摆手:“封后大典必须隆重举办!就这样决定了,退朝!”

“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醉千尘内,坐在摇椅上的她又饮尽了一杯酒,看着摇篮里的婴儿道:“上次那个想要倾城容颜的女子,背上了祸国红颜的罪名。朝中某些大臣为了江山社稷,暗中勾结宫中妃子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即使有了帝王的宠爱,也无法护她周全。二级,对此,你有何看法?”

“哇哇哇哇哇哇……”回答她的,只有一阵哭声。

“你,觉得她可悲?她要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硬要当皇后,她要不是贪图宠爱,让他为了她做出荒唐的事,甚至日日不早朝,又怎会让朝中大臣对她不满?她要不是仗着他的宠爱而屡次欺压、陷害众多妃子,惹众多仇人,又怎会悲剧收场?”沉默了一阵,她轻叹了口气:“但她也只是为以前的不公而报复,只是为了维持他对她的宠爱,只是为了让自己释怀而已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世上哪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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