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与上述略有关连错误是,人常用了他们所最喜的见解或最常研究的科学来点染他们的思考,意见与理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加上了一层这种见解或科学的颜色,完全的与其不称。柏拉底是这样把他的哲学与宗教混合着;亚理斯多德,与论理学;新柏拉底学派的薄罗克鲁与其他的人与教学。因为这都是他们最喜爱的学问。同样,炼金术者以几个炉火的试验来造成了一种哲学;我们本国的吉尔培都以几个磁石的观察来造成了一种哲学,西塞禄在陈述关于灵魂的性质的几种意见的时候,说到一个音乐家以为灵魂无非是一种调和,他很诙谐的说:“此人确是忠于其所学”。但是亚理斯多德,说到这种见解的时候,是很严正与有识的,他说:“只考察几件事体的人是觉得容易发表意见的”。
还有一种错误是不用怀疑,没有经过适当与充分的思考就忽忙的下了断语。思考两条路径是与古人常说的行为的两条路径相像的:一条是起初的时候平坦,到末后就不能通过;还有一条,开始的时候是不平与讨厌的,但是过了一会就平正了。在思考上也是这样:如果一个人从确定入手,他终究要到怀疑为止;但是如果他肯从怀疑入手,他终究是可以达到确定的。还有一种错误是因于传授知识的方法,这种方法,大半是命令式与专断的而不是有技巧与忠实的;是要使所传授的知识能够最迅速的为人所信受,而不是最容易的为人所审察。如果是在一种为应用计的简略的著作中,这种方法是未可厚非的;但是在知识的正式处理上,人一方面不可以同快乐主义者阜实攸斯那样,“最怕是他对于一件事情似在怀疑着”;但一方面也不可以同苏格拉底那样的对于一切事情都装痴作呆的表示怀疑;却是要照在他自己判断上认为事情确定成分的多少,就用多少的肯定来真诚的把他提出。
还有在人认定应该努力的目标上的那种错误,凡是较为忠实与热心的专门学者,应以推进他们所治的科学为本志,但是却把努力移转于希冀获得几种次极的奖品;如成为透彻的疏解或注释者;机敏的拥护或防御者;有系统的分析或删节者,这样,使知识这一种社会的遗产有时得到些改良,但是很少的能够得着增广。
所有各种错误中最重要的是把知识的最后目的认错了,或置于错误地方。因为人寻求学问或知识,有时是为了一种天赋的好奇心与寻究的嗜欲;有时是为要供给他们的心灵以变化与娱乐;有时是为了装点与声名;有时是为了使他们能够在机智与辩驳上得到胜利;而大半的时候是为可以得到利益与生计;很少有真诚的把他们所有理智的天才来尽力于人类的利益与实用;仿佛是要在知识中找出一个可使勘求与不息的精神得到休息的床枕;或是可供游行变动的心灵往来瞻眺的坛地;或是可使矜傲的心灵得以高自标置的高塔;或是可助争竞或抗衡的堡垒或高地;或是可事营业与售卖的店铺,而不是要找一个可以为造物的光荣与资人类状况改善的才富储库。但是,如果能把思想与动作比自来更接近与密切的联合起来,如同把两个最高等的行星,那主休息与思考的土星与那主政治社会与动作的木星联合起来一样,这却真能使知识的身分提高。可是,我说实用与动作的时候,却不是指上面所说把知识应用于利得与生计的那种目的;因为我并非不知这种情形可以如何的移转与妨碍知识的追求与增进,如同在阿旦南他面前掷下的金球那样,当他走到旁边,停住了去拾起它的时候,这显然是已受了阻碍了;“如奥维德所咏的”“他离开了他的路线去拣起那滚动的金球”。我的意思,也不是同人说苏格拉底那样,要把哲学自天上唤来人间;就是说,把自然哲学丢开了而只把知识应用于道德与政治,却是因为天与地对于人类的实用与利益都协同有所动力,所以我们的目的是应该从自然哲学和道德与政治哲学里把无谓的臆测、空虚的东西抛弃,而把凡是实在与有结果的东西保留而予以增加,叫知识不致同情人般的仅供欢娱与夸耀,或同女奴般的求得财利以供主人之用;却同配偶般的担任生育与给予安慰。
上面我已叙述了那些不健康状态,并且如同用了一种解剖术,把那里面尤为重要的都剖开了。这些不健康状态,不但障碍学问的进步,并且还引起了对学问的非毁。如果我在上述的叙述上太直说了,我们应该记得“箴言里面的这句话”“朋友所加的创痕是忠实的,但是敌人所给的吻是诈伪的。”我想,因为我在批评的时候这样的毫无讳饰,那末到了我称赞的时候,也该更为人所取信。可是我却无意来颂扬学问;我的立意是要不加文饰与夸张,公公正正的来把学问的优越与其他的事情一同在天平上权衡,用神圣与世俗的凭证来估定它的价值。
我们欲知学问的优越,最初应向原始型,显示于人可以沉静的观察到的那里面去寻求;在这里我们不可以学问之名求的;因为所有学问都是获得的知识,而上帝的知识却是天生的,所以我们一定要从另一个名称里去寻求,那个名称,就是圣经里所说的智慧。
在创世的工作中,我们看到上帝身上发出两重的能力:其一属于力的方面,其二属于智的方面;其一显露于物质的造成,其二显露于布置的完美。这样假定着,我们可以在创造史里看出天上地下混乱的物质,而此项物质的布置,却费了六日的工作;上帝在力量的工作与智慧的工作上喜欢加上这样一种区别的标记。恰恰与他符合的,是在前一项的工作上,并没有看到圣经上曾说“要有天与地”那些话,如同在后一类的工作上记着的那样;但是,实际上上帝是造成了天与地。第一类的工作,似乎造作;第二类的工作,似乎法规命令或支配。再前进到下一级,从上帝到天使,我们看到,如果我们相信那相传为雅典元老院议员,但奥尼修斯所撰的圣秩谱的话,最高的地位是给爱的天使,叫做撒拉菲末;第二级的位置是给光的天使,叫做崔拉伯末;第三位以次,给宝座、王国、与其余那些都是权力与职务的天使、知识与光明的天使,他们的职务与权力是在天使之上的。
从神灵与心智的物类下降到可感觉与有实质的物类,我们知道那最早造成的物是光,他在自然中与有体物里面,是和知识在神灵中与无形物里面相当的。在日子的分配上,我们也知道上帝休息与审查他工作的日子,是在他实行与完成工作各日之上得到了赐福。
书上记着在创世的工作完毕以后,人是被安置在园中去工作。向他指定的工作,无非是思考;就是说,那时工作的目的,无非是运动与试验而不是为了生活的需要。因为那时人还用不着努力与额上流汗,因此他的工作当然也只是在试验中,获得愉快一类的事而不是为需要而劳动一类的事,并且人在乐园中最初所做的事,就是知识中的两个主要部分:观察众生。至于说到那使人堕落的知识,我们在前已经说过,那并不是关于生物之天然的知识,而是辨别善恶之道德的知识。在这一点上,那时的假想是上帝的命令或禁约,并不是善与恶之本原。他们的起原,另有所在。人企望要知道这个,因为这样可以完全离开上帝而只靠他自已。
再往下讲,在人堕落以后,第一件发生的事件上,我们看到,两种生活状况的影像,就是思考的状态与活动的状态,分别在亚伯与该隐两个人身上,与两种最简单与最原始的生活职业上表现着:一种是牧人的职业,一种是农人的职业。在此处我们又看到了上帝的偏爱与选择是属于牧人而不属于耕夫。
同样,在洪水前的那个时期,存留在那有数遗文中的神圣的记载,以为值得提及与致敬于发明家,音乐家与金工制作家的名氏。在洪水后的那个时期,上帝对于人的野心第一个惩创是语言的淆乱;这样一来,学问与知识无限制的交换就受到最大的障碍。
再往下讲到摩西,那立法者与上帝的第一枝笔“他谙习一切埃及人的学问”。我们知道埃及是世界最古学校之一,因为柏拉图这样的说起那向梭隆这样说的埃及祭司:“你们希腊人是幼童,你们没有关于古代的知识,也没有传自古代的知识”;你只要看摩西关于仪式的法律;你就可以在预示基督的言行外,看出上帝的民族标帜,服从的使用与执行,与那里面的别种神圣的用途与结果。最有学问的犹太法律专家中,有几个曾经在许多的这种仪式与命令中,很有结果与深透的努力着去看出自然或道德的意义与引申。如同关于癞病的法律说:“如果白瘢盖满了皮肉,这病人可以出外,作为洁净;但是如果还有完全的皮肉留存,应该把他关闭起来,作为不洁”;有的在这上面看出了一个自然的原则,就是腐烂在达到成熟期以前要比以后更易传染:有的看出了一个道德哲学上的定理,就是甘心为恶的人对于一般人行为的恶影响,反没有半善半恶的人那样利害。在法律里面的这一处与其他多处,在神学的意义外,可以找出有许多哲学混入。
同样的,在那卓越的约伯记中,如果我们勤加检讨,可以知道他是充满了自然哲学。例如:宇宙形体志与地球的圆形,“他把北面在空际铺展开去,而把地球悬于太虚”;在此处,地体的空悬,北方的地极,与天体的有限与凸圆,多显然的说到。又如天文学上的事;“他用他的神灵装饰了天空,他的手造成了那屈曲的长蛇”。在又一处,“你能把金牛座中闪烁的六星聚在一起,或是把牧羊座中列星分散吗” !在那里星体的布置,总隔着相等的距离,是很美观的为人所注意。又在一处,“造成了牧羊座,猎户座,与金牛座中的五群星,与南方的秘密 !”在此处他又看出南极的洼下,称他为南方的秘密,因为南半球的星是在看不见的地带。又如生殖的事,“你没有把我同牛乳般的倒出来,同乳饼般的凝拢来吗 !”诸如此类。又如矿物的事,“银一定有他的苗,金在他们找到他的地方,也有他一定的位置。铁是从地中取出来的,铜是从石头里熔化出来的”;与同其他的在那一张书内。
在所罗门王的身上,我们也同样的看出智慧与学问的给予,在所罗门的请求与上帝的应允上,都认为比一切世间的福利更来得好。因为得了上帝这种的赐予,所罗门不但能够著作关于神圣与道德哲学的那些极好的喻言或箴言,并且还能够编纂一部自然史,植物自山上的杉树叙述到墙上的青苔,动物则包括一切能呼吸或行动的物类。不但如此,同一的所罗门王,虽然他尽有宝藏与富丽的宫殿,船舶与航业服役与伺应,令闻与令望,和这一类的光荣,但是他并不以有这些光荣自居,却以为他只有获得真实这一种光荣;因为他是这样说,“上帝的光荣是在隐藏一件东西,但人君的光荣是在找出这件东西”;仿佛同儿童天真的游戏一样,上帝喜欢把他的工作隐藏起来为的是要想被人发现;也仿佛做人主的是不能得到比在那种游戏中,做上帝的一个游伴来得更大的荣耀,虽然他们支配着这么多的人才与财富,因此不至于还有不能察知的事情。
到我们的救主降生以后,上帝的处分方法,也并没有改变。因为救主自己在以奇迹显出他征服自然的能力以前,先以与祭司及法律大师们的讨论来显出他征服愚昧的能力。而圣灵的来临,也是大半在语言的同一与其使用能力的赋予上表现出来,因为语言无非是知识的媒介。
上帝在选用传布教义的工具时,也是如此:虽然他起初曾用受圣灵的感动以外,全无学问的人,这样更明白的来显现上帝直接的势力,与贬黜所有人类的智慧与知识;但是一经实行他的意志,他就接着把他神圣的真理输送到人间,连着别种学问,如同跟随了男女的仆徒一样:因为我们看到使徒中惟一的有学问者圣保罗,是这样的著作了新约里面的大部分。
我们同样的知道古代耶教的主教与神父中,有许多是对于异教的学问博览与精通的;致使朱立安那皇帝禁止耶教徒参加学校,讲演或学问的训练的谕旨,是被认为比所有在他以前历届皇帝酷虐的检学还要有害的一种反耶教机构。罗马的主教格列高里第一欲求胜人与嫉妒,也从不能得到虔信与诚敬的美名;相反的,即在圣徒中,都得到了轻率,恶意,与怯懦的批评;因为他要想消灭异教悠久的历史与典籍的遗留。可是,同这相反的,塞种人从西北,与萨拉森人从东方大股侵入的时候,还是耶教在他神圣的襟怀中保存了异教的学问与珍贵的遗物;那些东西要不是如此,早经消灭了,如同向来不存在一样。
我们眼前看到,在我们自己与祖父的时代,上帝叫罗马教会对于他们腐败的习惯与仪式,和各种可憎的与恶习的教义,负着应有的责任;同时他命令要把一切知识统予革新。而另一方面我们却看到耶稣会教徒,以他们自身的努力与他们的榜样所激起的争胜,给予当时的学问状况以生命,增加了他们的力量。我们看到他们对罗马教会有了这种卓著的尽力与修缮。
结束这一部分,让我们注意到,哲学与属于人的学问对于信仰与宗教,除供装饰与资显明以外,还有两种主要的任务与用处。一个是因为他们有效的使人对上帝的光荣欢欣鼓舞,诗篇与圣经中的其他部分常使我们去思量与称扬上帝的伟大;但是我们如果就止于他们外表的观察,如同我们的感觉最初发现他们那样,对上帝伟大的观测,如同只看到了一家丰富的珠宝铺,沿街陈列的东西就去断定他的内容一样的错误。又一个是因为他们给予一种防止不信仰与错误的特殊的防腐剂;我们的救主说,“你们错了,因为没有知道圣经与上帝的能力”;他在我们面前放下了两本书叫我们去研究,如果我们要想不致于错误;一本是圣经,显示着上帝的意志;一本就是那表现上帝的能力的各种生物,第二本是第一本的钥匙;他不但可以开启我们的了解,叫他能够用理智的普通观念与文字的规律去想出圣经的正确意义;他还可以引我们去适当的思量上帝的全能——那大半是刻印在他的工作上的——来开启我们的信念,以上都是学问真正的崇重与价—值的神圣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