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坐在书房的桌前,桌上放着一盏刚泡的雨前龙井,杯内轻雾飘飘,散发着雨前龙井特有的清香。他的眼神闪烁,时不时的皱起眉头。
“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吹散了杯沿边上的茶叶,茗了一口。
“父亲,什么希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的女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女儿坐下。
“没什么,生意场上的事。”他随口答道。
他不懂那个高来高往的江湖,也无法理解那些所谓的江湖侠义。从心里讲,他是支持自己的女儿的,江湖真的不适合这个以诗书传家的家,孙子还是读书入仕为妥,但想起今天女婿在大厅会客的场景,他的内心又不由的有些动摇。
可能是他在商场上待久了,有点过于警惕。他总觉得那个柳青松说起话来看似急公好义,实则包藏祸心,特别是当自己站在屏风后面时,他故意抬高说话的声音,更让人生疑!但这些思量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女儿的,也不敢告诉女儿。
“爹,天哥好像暗地里教凌儿武功了。”李淑泓见父亲眼光闪烁,似是沉思,不好打扰,但想了一下,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我早就猜到了。那天,我见凌儿提不起精神读书找大夫号完脉就有点怀疑了,最后找下人一问,才知道那小子每天晚上等我们睡着了就起身到后院去练功呢。这小子,怕我们不准,想到这么个法子也是难为他了。我想过了,就算读书入仕也要有个强健的体魄,否则读出书来还是一个满嘴之乎者也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而已。”
“可是,凌儿要是就此将心思放在习武上,荒废了学业怎么办?”
“放心,这个度,爹会把握好的。”
听了父亲的话,李淑泓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大半,毕竟父亲在她的心里,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他说能把握好,就一定能把握好。
夜深了,今天的夜晚一片漆黑,甚至听不到半点秋虫的声音,只有那清风吹得满院的竹叶像一双双向西北方挥舞的手。经过昨天的事,李凌今夜不敢再去院子里练习身法,怕再给母亲添堵。他双眼微闭,盘膝坐在床上,似是在参悟内功心法。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他才睁开眼,眼里流露着说不出的疲惫。他擦了擦汗,换了一身衣服,倒头便睡。
梦里,他看到一群黑衣人正追着他,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怎么也跑不掉。他想大声的尖叫,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一把匕首划破他咽喉时,李凌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嘴巴被人堵住了,他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爷爷。他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看到爷爷向他打出的嘘声的手势,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肯定出了什么事。他侧耳一听,隐约听见有人说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走。”李员外看孙子回了神后,如此冷静,一脸的惊讶,本来他以为要带孙子离开还要费一番功夫呢。
李凌听后,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发现随身的那半本内功心法不在,心中一惊,但他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待,连忙跟着爷爷从房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别走那边,院子估计已经被围住了,跟着我。”李凌本想往院子的后门走,被爷爷叫住后连忙转身,跟在他身后。
爷爷带着他在花园里蹲着身子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假山下。只见他对着假山的一处棱角轻轻一推,假山下竟出了一个小洞。
“进去。”李凌还没看清,便被爷爷推了进去。
“摸着墙壁往前走。”
“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多问,先出去再说。”
原来李员外年纪大了,睡眠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吵醒,更别说那么多凌乱的马蹄声,脚步声。被吵醒后,李员外闻到房内清香扑鼻,推了推睡在边上的老伴,没有一点反应,他心叫不好,连忙起了床,向着孙子的房间摸去。路上,他看见下人住宿的房间里闪着火把的光,人影投在纸窗前,只见那人影一刀下去,竟没有一丝的反应,被杀者似乎没有痛觉,联想到自己推夫人的情景,明白过来后,他心里更急,竟快步向着孙子的房间跑去。
所幸一路上他没有被人发现,赶在那些人赶来前带走了孙子。
“报告首领,情报上说的老人和小孩不在。”
“什么?”那个全身罩在黑袍中人冷冷的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散开去找。”
“报告首领,在村口发现有人骑马逃出村去。”
“司马缰,还真是舍得,居然连百草丸都用上了。”那黑袍客脚在地上一蹬便上了墙,用手一搭墙壁,借力上了房檐,然后踩着檐瓦,向着门前的马匹激射而去。
“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凌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被吓得,脸色铁青,口齿不清了。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先逃出去再说。抓稳了!”说完,他狠狠的给了身下的马匹一鞭子,马匹吃痛,奋力向前奔去。
过了片刻,他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心里暗道不好。虽然看不清孙子的面容,但他感觉到怀里的孙子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手臂,必是害怕极了,便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爷爷会在花园里弄一条密道么?”
“为……什么?”李凌害怕不假,却不妨碍他好奇花园里怎么有条密道。
“一来是为了防仇家,其实生意场也是一个另类的江湖。二来啊,是怕哪天遇到什么打家劫舍的强盗了,也好有个逃跑的方法。本以为这密道一辈子也不见得用得上,现在想来也不见得啊。”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要记住,人前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好好的活下去。”
李凌听着爷爷本来还在开玩笑式的说话,怎么一下子就话锋变了。他想抬头看看爷爷,谁知道爷爷竟将自己抱住他手臂的双手掰开,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里。他定眼一看,赫然就是那条马鞭。
“好好的活下去。”说完,他便翻身跳下了马。到此时,李凌才发现,原来爷爷的背上什么时候被射了两箭,箭镞已完全没入背部,那洁白的箭翎分外扎眼。
李凌转过头,哭着大叫道:“爷爷。”他很想停下,却怎么也勒不住马,只能看着爷爷渐渐便小,最后被夜幕吞噬。
“快走,快走,快走……”那一声声叫喊,越来越弱,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李凌转过头,含着眼泪,对着马屁股上狠狠的甩了一鞭,他虽然不会骑马,但他紧紧的握着缰绳,将身子死死的贴着马背,竟没有被颠下去。
兴许是李凌不会骑马的缘故,又或者是追他的人御马技巧更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追了十几里地,还是没有甩掉。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凌感觉马匹好像停了下来,他把埋在马背上头抬了起来,不由脸色大变。原来自己这样只抽马臀,信马由缰,竟然走进了这样的地方。
“哈哈,不跑了么?”只见黑袍客跳下了马,看着一脸绝望的李凌,满脸都是猫捉老鼠的戏谑。这地方三面都是七八丈高的花岗岩,加上今晚吹是东南风,壁上还有些水汽,就算是他也不能凭轻功飞上崖去,更别提一个八岁的小孩。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么?”李凌紧攥着拳头,一脸的不甘心。他不是没有想到‘梯云纵’,但他很清楚,自己才修炼了半个月的内功心法,即便体内有内力,也肯定不能支撑自己跃上七八丈。
怎么办,看着黑袍客身后的十来个骑马的黑衣人,他心里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无力。不管了,不行也得行,反正都是死,他一咬牙,心中默念内力运转的口诀,突然,一股强大内力从他的气海穴涌出。这是?这是父亲为了让自己记住内力在经脉中运转而打进自己身体的内力,他心里暗暗一喜。但旋即便脸色铁青,原来自己的经脉完全承受不住如此强大而精纯的内力,那内力从气海穴涌入经脉,瞬间便似脱缰野马一般,变得十分暴躁,完全没有那天父亲引导是的温顺,更别提那天感觉到的凉意,有的只有无边的痛楚,啊,他大叫一声。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强行牵引着内力按照父亲教的路径运转。突然,他双脚在地上一蹬,瞬间便窜上了两丈有余。
那黑袍客内心一震,连忙飞了上去想抓住李凌的脚,谁知道李凌太快,一下子便超过了他能到的最高高度。他心有不甘的落下,抬头,心想道:这是什么功夫,居然一跃就能到两丈有余的高度。这时,让他更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李凌在半空之中,左右脚相互借力,又向上升了一丈多,完全没有要往下跌的趋势。他不敢再小觑李凌,示意手下拿来了弓箭。
李凌专心在施展‘梯云纵’,突然看见一道残影破空而来,还夹着爆音声,他头一偏,让过那一箭,定眼一看,瞬间认出了这箭翎跟射在爷爷背上的一模一样。
他双眼欲裂,眼内红丝满布,大声喊道:“我必杀你。”说完,他大叫一声,身形往上窜的又快了几分,但显然他为此也不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一口鲜血喷出。黑袍客见他似内力不济,立马趁火打劫的又连射三箭。
“谢谢。”李凌哼了一声,又上了一丈多,然后竟踩着那射来的箭又向上窜了出去。黑袍客明白过来,原来李凌故意装力有不济,引自己射箭,然后以此借力。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有此心机。
“居然敢耍我。”黑袍客怒道,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首,向着岩壁掠去,只见他每有下落之势,便将匕首插进岩壁,然后抽出匕首,借力继续向上。
李凌见状不敢多想,直接飞上了悬崖,踉跄着向着崖上的丛林走去。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李家庄,火光冲天,浓烟四起,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屠村!李家庄居然被屠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