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之声依旧悠悠溢出,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金凤凰高傲的翱翔于半空之中,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青岭殿本就在青城山的最高峰,这回没了青岭殿的遮挡,四人的倾世身影,亦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最显眼的不是仙姿神骨的墨熙宸,不是青衣倾尘的箫楚,亦不是优雅如玉的花倾羽,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红霄绫变成金色凤凰翎的花倾颜,一袭清淡的蓝裙飘飘若流风之回雪,金色的长绫竟与金凤凰身上的翎毛同色,光辉,耀眼,炫目,尊贵。
谁人敢不服!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清泉般的声音不缓不慢的响起,无视漫天的百鸟朝凤的壮观景象,平静如常,云淡风轻的声音似天外来音般飘来。
声音落,琴箫之音随即停止,余音不绝,久久回荡于山谷中。
这一曲《凤朝凰》,才算是真正的《凤朝凰》吧。
而就在墨熙宸停止抚琴,楚绝放下碧月箫,花倾羽正要收起承影剑的时候,任谁也没有料到的一幕,出现了……
本该回归的金凤凰,突然俯冲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张尖利的金喙,径直向花倾颜的看似平凡却显得天资凤仪,风华无双的脸啄去!
毫不留情,两下,血光四溅。
正在墨熙宸,花倾颜,楚绝三人急忙赶去看花倾颜晕倒在地的花倾颜时,再回首,还哪里有金凤凰和无数飞鸟的影子!
“颜儿……”花倾颜离得最近,第一个把花倾颜扶起来,抱在怀里,焦急的叫着花倾颜的名字。
当花倾颜看得花倾颜那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的时候,花倾颜只觉得心里绞痛万分,几乎停止跳动。
跑过来的墨熙宸和楚绝皆是一愣,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身为医者的本能让楚绝很快的从愣神中清醒过来,蹲下身子,抓起花倾颜的手臂,细细的把起脉来。
“怎么样?”墨熙宸一如既往淡然的声音不见了,简单的三个字,透露着他满心满眼的焦急,担忧。
而楚绝松了花倾颜的手臂,愣愣的瘫坐在原地,半晌才说出话来:“没事。”
“没事?”
“没事!”
墨熙宸和花倾羽皆是一愣一惊,被上古神兽金凤凰啄了两口,会没事?
“那她的脸……”怎么样?
墨熙宸喉咙干涉,最后三个字竟没敢说出来。
这是墨熙宸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惧怕,第一次是他十岁的时候,母亲的离去。而第二次,就是这次……
世人皆知墨相面冷无心。
但谁曾知道无心之人,若有了心之所向,便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楚绝伸出发颤的手,轻轻的捏起花倾颜的下巴,低头仔细查看,只见箫楚的眉头越皱越深。
“颜儿的脸,怎么样了?”花倾羽彻底失去了耐心,大声吼道。
楚绝的手,终于从花倾颜的下颚移开,阴沉的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除了阴沉还是阴沉,沉声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一听这话,墨熙宸不需一步,只是轻轻地一伸手强劲的内力涌出,把从废墟堆里刚刚爬出来不久,灰头土脸的青涯掌门,直接吸了过来,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的夹着青涯的脖子,“带我们去最近的厢房。”
声音如冰碎地,除了冷就是寒。
墨相有什么本事,刚刚青涯可是看了全过程,对墨熙宸的话,哪敢怠慢,不顾自己的灰头土脸,连忙带路。
时间不大,青涯便带几人来说一件整洁的房间。
“十三,药箱。”
十三不敢怠慢,连忙把药箱递给楚绝。
楚绝一边给花倾颜情理着脸上的伤口,一边有些愤恨的说着:“我早就说过能把你变漂亮,你偏不信,还说什么不想披着假脸过日子,你要做真实的自己,但你知不知道,你花倾颜这些年来,都是带着面具度日……”
是了,高人给花庸,李玉兰夫妻的易容面具,骗得过慕青,更骗得过心算天下的墨熙宸,骗得过天下人。但,却逃不过楚绝的眼睛,医术绝顶,所谓绝顶,自然是关于药的各个方面的了解,还有各种医术。
易容,也是其中之一。
楚绝把花倾颜从悬崖下带回来疗伤的时候,楚绝也是在无意间发现的,在花倾颜的右耳跟处,有一个小小红痣,一开始楚绝兵没太注意,但总觉得那个红痣怪异,在处理好花倾颜的伤口后,楚绝便仔细查看了红痣。
最后,楚绝终于在花倾颜醒来之后的第三天,在一本古老的医术发现了这种易容术,这才有了那日在竹林里,楚绝对花倾颜的说得那翻话。
“只要你换一张脸,什么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竹林中,清风拂过,掀起楚绝的青色的衣角翩飞,美伦美幻。
“多谢楚大哥好意了,戴上在美的面具也终究不是我,去掉虚伪的面具,我始终还是花倾颜。”花倾颜看着楚绝一双带着怜惜的眼睛,郑重说道,在美的东西,不是她的,也终究不是她的。
清晰的话语惹在耳边回荡。
是那个自愿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天真烂漫,却惊才震世的花二小姐,时而调皮,时而可爱,时而聪慧,时而刁蛮,时而赖皮,时而霸道……
不同样子的花二小姐,你是否还能完整的站在他的面前,要他看着那个小狐狸一般狡黠的花二小姐?
“你说什么!”楚绝喃喃的话,要内力精湛的墨熙宸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二人也就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字面上的意思。”楚绝淡淡说着,没有太过理会墨熙宸。
楚绝眸中由惊喜取而代之,手上的小镊子轻轻的夹起花倾颜脸上,沾着血迹的,薄如蝉翼的,几乎没有重量的薄膜。
用镊子夹着对着窗口的阳光,沾着血液的面具越发显然剔透起来。楚绝啧啧称奇,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精湛易容术,痴迷医道的天性使然,让楚绝对花倾颜带了十几年的面具,越发好奇了。
“咳咳,箫大神医,您能不能继续了。”花倾羽清咳两声提醒道,对楚绝从花倾颜脸上取下这东西,花倾羽并不惊讶。
显然,花倾羽现在最关心的是:花倾颜的脸到底有没有问题,至于面具一事。他是知道的,花倾颜出生那年,他已经七岁了,懂得一些道理,父母迎接那位神秘的道长,道长和花庸夫妻的说话的时候,小小年纪的花倾羽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祸水命!祸水命!”
当时只有七岁的花倾羽都觉得心惊肉跳,那个什么道长竟然还要刚出世的妹妹带着面具活着,这怎么行怎么行!那是他的亲生妹妹啊!
于是,小小的年纪的花倾颜举着练武时的木剑,向那个臭道士砍去,而那臭道士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控制住了他的身子,使他动弹不得。
在那个臭道士的威逼利诱下,小小年纪的花倾羽只好无力妥协。
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长,驾云归去,从天上来,从天上回去。
后来,小小年纪的花倾羽在花庸,李玉兰夫妻的再三规劝下。七岁的花倾羽终于点头,硬是要求在小妹长到三岁的时候,再带面具。花倾羽是个君子,小时候的花倾羽也不例外,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对花倾颜带着面具度日的事情。
也是为什么,花倾羽对花倾颜这个宠溺到纵容的程度,只要花倾颜在外面不惹什么大麻烦,他都会帮花倾颜悄悄解决。花倾颜为了所谓的“除恶扬善”被人追得满街跑的时候,也是他把花倾颜带了回来。
久而久之,不提这件事情,也就淡忘了。
但,哥哥对妹妹的疼爱本就天经地义。世人面前,优雅如玉的花倾羽,私底下可以为了花倾颜去和别人打架,替自家妹妹出气。花倾颜在外面闯了祸,花倾羽总会找各种理由替花倾颜瞒着,甚至替花倾颜受罚。
“你本就知道?”墨熙宸剑眉一条,一双凌厉的黑眸看着花倾羽,仿佛要把花倾羽看穿。
聪明如墨熙宸,刚刚箫楚嘟喃的那些话与花倾羽现在的表现,足矣证明花倾羽知道颜儿带着面具示人的真相。
花倾羽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更何况,对方二人皆是精明之人,想瞒也瞒不过去。
“她,不知道吗?”墨熙宸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不知道。”花倾羽如实的说道:“除了我和我爹娘,谁也不知道。”
“呵,永乐侯夫妇倒是舍得。”墨熙宸不由得冷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给花倾颜带上面具活着,就是不对。
“爹娘也是有苦衷的。”一听墨熙宸这话,花倾羽当即就不乐意了,一口驳回墨熙宸的话,“爹娘只是想要颜儿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而已。”
“容貌本就是父母所赐,颜儿何等无辜!”一听花倾羽无奈的话语,楚绝也忍不住鄙视了花庸李玉兰夫妻。
只为了女儿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顶着不真实的容貌,看得出来这个面具的精妙之处就在于,面具是透明的,根本无法改变一个人的五官,但带上这个面具,就可以要原本精致的五官,变得不一样。鼻还是那鼻,脸还是那脸,眉还是那眉……
仔细打花倾颜的五官,无处不精致。
但整张脸一起看起来,就是平凡得不能在平凡,丢到人群中,想找出来,就像大海捞针。而带了面具的花倾颜,给人的感觉就是拼错了地方的同色拼图,看起来,哪里也没错。
不得不说,楚绝发现这一点之后,对这张面具有很强的好奇心,但现在面具已悔,只好把零碎的几篇收起来,有时间研究研究了。
“其实,说出来也无妨,哎……”花倾羽薄唇艰难的开启,他实在不忍他善良的父母亲,受这等白眼,爹娘,本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