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古道荒村 (1)
二人趁乱跑到了镇中，已是气喘嘘嘘，非是体力不济，而因心中慌乱。眼前便是白天来过的那家金虹货栈，虽已至深夜但货栈中依然灯火通明，听得街上吵吵嚷嚷，从货栈中走出一人，非是旁人，正是那位白大掌柜，天行正好路过，与他对望了一眼，却并未上前搭话，那位白掌柜脸上也显得有些拘谨之色，一失白天那份热情，见了天行竟显得有些紧张。
黑豹将宝箱移到了身后，怕被他看见，低声对天行道：“我们会不会被他识破？”天行也有些忧虑，答道：“一时片刻想是不会，我们还是快走罢。”说罢，二人双双加紧了脚步，前奔城北大道而去。
半路上，黑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对天行道：“只怕事有万一，若被那白掌柜看穿是我们二人杀了他家主子，泄了密出去，你我二人怕是要遭追杀，不如这就返回去，杀了那白掌柜，以绝后患。”天行寻思了一阵，道：“不可，白掌柜若不知便好，若是他有心要拿我们替主子报仇，恐怕此时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们，回去反倒吃亏，三道镇是断然回不得了，唯今之计只有快逃，避过了众人耳目，来个糊涂了账，便是万幸了。”说罢，他拉着黑豹继续前行。
直到了城东大道之上，这条大道自来便是直抵大山脚下的古老要道，东至双星山，西达洛水口，宽阔平坦，绵延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行和黑豹跑得实在累了，便停住了脚步歇一歇，天行喘气道：“这么跑下去怕不是个办法。”黑豹亦是气喘如牛，问道：“不这么跑下去，又有甚么办法，等人家追来不成？”
天行微微一笑，道：“放心，到了这里便算是脱得身了。”黑豹摇摇手，道：“你一下谨慎小心，怎得今日却比我还心大，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主人已死，乘快马追来，片刻便至，怎说得上是脱险了。”说罢，便要继续行路。天行一把扯住了他袖头，笑道：“没有十成把握，我怎敢说这话。”于是，将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长长的响哨。不一会，忽见山边林子中窜出一道白光，连跑带跃闪在了二人面前，却是月灵兽来了。
黑豹见了它甚为欣喜，对天行笑道：“原来你早有安排，何不早说，害得我这般疲累，肠子都快跑断了。”天行一听，也不禁一笑，道：“若对你讲了，依你的性子，怎会这么轻易得便出来，还不要将三道镇闹个底朝天才算。”黑豹被天行说到了心里，嘿嘿一笑，道：“还是兄弟你知我脾气。”
其实倒并非天行早有此安排，只是白日里，天行在去往金虹货栈之前，怕将月灵独自留下被人发现，故而叫它在城北大道无人处躲着，原本打算交易完成后便来会合，不料中途出了许多意外，直至此时方到。
既然有了月灵兽带步，便是对方追得再快再急，也断然难以赶上，出了三道镇范围，便算平安无事矣，天行首先一跃跨在了月灵背上，俯身下来抻出右手，将黑豹拉了上来，那月灵兽体型高大，骑乘两人也不嫌挤。天行摩摩月灵脖颈上的长绒，俯在其耳边，道：“月灵，全看你的了。”
神兽一声欢鸣，撒开四蹄，如风一阵向北疾奔，黑豹还是头一次骑乘月灵，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吹得面颊生疼，两旁景物尚未看清便已经掠过去，如此神速便如飞一般，兴奋得他在月灵背上张开双臂欢呼吼叫，好不痛快，却险些堕落下去，再也不敢乱动。
天行和黑豹自小在山中长大，最远也只到过山脚下的几个村镇，从未真正出过远门，也不认得路，便任由月灵在大道之上驰骋，行到哪里便算哪里，月灵沿着大道一路向北，行了一个多时辰，大道便折而向西，又行了半个时辰，天已渐亮，天行回头一看来路，算来半夜间竟足足行了有八百里路程。
即便是客栈中人发现了主人死尸，想要追凶，恐怕也再难追得上了，天行担心月灵会过于劳累，才与黑豹下了兽背，徒步前行，东方日头渐渐升起，月灵兽被日光一照又隐去了身形。
他们行出两三里，已是一日一夜未食，黑豹昨日吃的许多包子，尽已化成了杀人的力气耗光了，此时肚中饥饿，早已咕噜噜的叫个不停，天行摸摸包袱，其中干粮早已用尽，对黑豹道：“须得找个地方补给些干粮才是。”黑豹一听干粮二字，更是饥虫勾心，胃里一个劲得直返酸水，干咽了两口，道：“是啊，行了一路了，却不见个村镇，有钱也没处去使。”天行见黑豹夹着那两只宝箱，心中有些担心，对他言道：“我看这两只箱子太是着眼，恐惹是非，莫要成了惹祸之物才好。”
黑豹却不在意，笑道：“我们已然在三道镇上做了一回侠盗，此时怕是早已名动全镇，还怕有蟊贼劫我们不成？”刚说两句，肚子又咕噜噜得直叫，只得紧了紧腰带，强自忍着。
黑豹实在饿得难受，停住道：“我看不如就在这里歇了，打些个猎物先填饱肚子再说。”天行早就想过，但环望四周，尽是一片荒地，草也没生得几根，却哪里有猎物可打，无奈只得继续前行。
说来也巧，二人再行不过两里，便见前面荒林后有一座村落闪出，黑豹兴冲冲得跑在前面，大笑道：“好了，好了，这下可有吃得了。”
那副模样便如同个饿急了的孩童一般，哪里像什么杀人越货的侠盗。但当二人走近这座村落一看，却知方才高兴得早了，备感失望。
只见此村落不大，却是房倒屋塌，破败不堪，没几间像样的房舍，村头太阳地上，正横七数八躺着几个老人，个个又干又瘦，已是一副乞丐模样，其贫苦不言自喻，似这等地方又哪里会有多余食物供给外人。
天行虽未出过远门，但自小便从义父母那里闻言东土是富庶之地，地大物博男女老幼安居乐业，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而自己所居那大山脚下诸村镇，只是偏隅小地，虽不说家家富足，图个温饱却不成问题，较之东土实在强上百倍。但他转念一想，东土幅员广阔，眼见者百未得一，想是未必处处皆如此荒僻，不可过早定论。
看这些村民甚是可怜，天行走上前去，对一位老者道：“请问老伯，这里是何处，今年年景不差，此处却为何如此一副破败光景啊？”那老者在此宿居几十载，一眼便看出来者乃是外乡人，他稍打起几分精神，依靠在半截断墙下坐着，道：“客官是从远道而来的罢？”天行恭恭敬敬得答道：“正是，我兄弟二人途经此地，不识路径，故而劳问老伯。”
此时旁边那几位村民见来了外人，也都凑了过来。
那老者见天行面善，又颇有礼数，便道：“好，小老儿闲着无事，便给你们讲讲，我们这里叫做黄泥村，村上原有百十来户人家，本来倒也太平无事，这不，自从与西域人这一开战，村中的青壮男子都充了军，只剩下我们这般老弱病残，无力种地耕田，只在此等着饿死罢了。”
黑豹上前问道：“那这房舍却为何破败到如此地步啊。”那老者叹了一声，道：“客官有所不知，东土大军开赴西域征战，兵要吃粮，军要发饷，可偏偏后方又接济供应不上，故而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村村都被抢了个精光，材物钱粮无一放过，我们这里又毗邻西域，战祸更重，临近的这几座村子，都不免于难呀！”说罢，旁边众多村民齐声嗟叹，更有哭泣掉泪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