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和其他三位阁主跪在最前面,面对师父的死,她们都悲恸不已。
时间久了,人渐渐起身离开,唯有小謝一声不吭的继续跪着,不吃不喝,过了一天一夜,直到她的师姐们都上前来劝她。
她终于站起了身,对身旁的流年墨枫还有胭脂道:“师父走了,清韵榭就托付给师姐们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一起努力,相信一定会度过难关的!”胭脂在四人当中就属年龄最长,她握住小謝的手说道。
小謝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我可能要离开清韵榭一段时间。”
墨枫着急道:“师妹!师父刚走,你又要去哪?不会是找暗夜宫主报仇吧!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可不能犯傻啊!”听到墨枫这么说,胭脂和流年也着急起来,纷纷劝说小謝。
“师姐放心,大仇我肯定会报的,我更不会去白白送死,只是现在…我想先一个人静静……”小謝回道。
听到小謝这么说,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真的…想好了吗?”墨枫再度看向小謝关心的问道。
“嗯…我已经想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小謝点头道。
“那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胭脂道。
“我会的,对了,师姐…空你带回来了吗?”小謝看向墨枫。
墨枫低下了头道:“恩,我已经把他关在清韵的山牢之中了。”
“暗夜宫的很多事还要从他身上挖出来,如今暗夜宫主得到了炽天,还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师姐你们一定要好好拷问他。”小謝道。
胭脂偷偷看了小謝,当初是她带回清韵榭,哭着求师父救的人,如今已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昔日的模样。
“多怪我,招惹上了他,不然师父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说着说着小謝又伤心起来。
胭脂见状连忙道:“你就别再责怪自己了,这都是他们的阴谋。”
小謝在师姐们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告别了师姐们后,她一个人向外走去。
刚跨出幻音阁,她就看到瑾城城主绝一个人默默的站在柱子边,她面无表情,装作没看到一样准备走过去,然而就在她走到他身旁,他伸出手拦住了她。
几日的时间,绝已白发参生,衣襟着装也变得脏乱不堪,可以看到他的眼角已经肿了起来,可见已在此处守了好久,不过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她恨他,甚至更加深了她的恨,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凭什么可怜他?凭什么?
“干什么…?”她强忍着泪,硬生生的问道。
“女儿…我的女儿……”绝一脸痛苦的看着小謝痴痴的叫道。
小謝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师父过几日就要下葬了…你…你进去最后看看她几眼吧,毕竟师父心里…都是你……”
她说完准备快步离开,然而他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你就不想知道你娘以前的事吗?”
她突然顿住了身子,她何曾不想知道,可是如今知道这些对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没有爹娘十八年了,于是她握紧了拳头,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没有我…你娘可能已经手持白雪剑做上白雪门掌门了……都是我害了她…都怪我……”他凄凉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她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他一个人忏悔的身影,在那空荡的幻音阁前。
离开清韵榭前,她去了一趟山牢,看见了空。
隔着牢门,空低着头走到她面前。
“对不起,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若你是来取我性命的,那便拿去吧!”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极轻的语气传到他耳畔却足足让他打了个寒颤,仿佛这话不是出自她口,而是来自深渊的咒语。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依旧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知道…你是暗夜宫的人,自然要为暗夜宫主效命,我没有恨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墨枫师姐……”
她颤抖的说完这些话后,转过身背对着他,离开前,她最后说了一句话: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敌人……”
离开了山牢后,她在抬头看向清韵榭的蓝天,很久很久。
终于,她叹了口气,唤出小螭,坐上它向远方云雾处飞去。
她如约去了十里坡,也见到了洛眉,然后二人便一同去了碧渊幽谷。
他没有骗他,幽谷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清幽雅地,虽属于碧渊,却从不见除了洛眉有其他碧渊弟子来往此地,加之幽谷内汇聚四季之灵,风景如画,确实能让人的心境得到很大的平复。
幽谷中本来只有一座木屋,建在碧渊禁地旁的溪溪河畔,应该是他为了小謝的特意安排,于是又新建了一座小木屋,虽然有些简陋,但小謝说她很喜欢。
和这个有些神秘的男子相处一地,小謝本来是有所忧虑的,她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后来她才发现她自己多虑了,他每天根本不会特意来找她,好像又是被他提早看穿了心事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很舒服,他懂她,她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每天傍晚,她推开窗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在那湖心古亭之中,如娟娟流水的琴音,总能把她拉回那些伤心的回忆中,又总能让她渐渐的在那些伤心的回忆中找到出路,或许这就是他的意图吧,要忘记伤痛,就要先接受它。有时候,她就趴在窗边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床上,她知道是他来过,窗户也关上了,他怕她受凉。
一日日,一天天,清净的生活,平淡的味道,坐看云卷云舒,细听鸟鸣嬉戏,她会去数湖中有多少条红鲤鱼,每天被小螭偷吃掉几只,又会去落叶萧瑟的秋灵之地,等那夕阳照过脸颊。
那一日,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在看完落日后回到木屋,她惊讶的发现,屋内的木桌上竟摆了一架新做的古琴,她走近,发现琴身是完全由手工打出来,一角还雕刻出了一朵莲花,虽然琴没有多么精致,但她心里已经知道,这是洛眉亲手为她做的,她曾经每天看到他早早的出门,直到到中午才背着一些木材回来,原来,就是为了给她做一架琴,他一定是挑过很多种木材,给她选了最合适的一种,他身子那么虚弱,每天一定流了很多汗,经历了很多辛苦,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看向他住的那座木屋,木屋的窗户依旧如往日一样关着的,她现在才突然发现,她几乎没有看到过他屋子的窗户是开着的,他每天在做什么,每天在不在屋里,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就像一个最了解自己的人,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却又从来不轻易出现在自己的世界,她觉得他很神秘,而神秘中,又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孤独。
她坐回到桌前,伸手抚摸着他送给她的木琴,她能够感觉到琴身每一处都经过了细细的打磨,她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要在傍晚,用这架琴,也为他弹奏一曲,让他打开窗台看到她,她心中欣喜,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到开心与期待。
等到天色暗沉下来,她带着琴来到了湖心的亭中,晚风瑟瑟,她竟觉得有些凉,想起他,她坚定的拿出琴,轻轻的弹奏了起来,琴音荡漾着波光,围绕在整个湖面上,她努力着,小心的,弹着每一个音调,她不时抬头偷偷看向他的木屋,可让她失望的是,他屋子的窗户,始终没有打开。
他应该听见了啊!他为什么不肯开窗?难道他不喜欢这曲子?难道他是…不愿意看见我吗?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失落,她连让他开一次窗户都做不到,她更加努力的弹奏着,希望奇迹会出现,又过了很久,可那户窗,依旧紧闭。
她已经坚持不住了,手脚被冻的冰冷,入夜的风肆虐的剥夺着她的体温,她真不知道,他每次是如何做到的。
她收起琴,第一次走过木梯到了他屋前,隔着那道木门,她本想敲敲门,可手到了半空又悬住了,他可能是不想她打扰他的吧…伫了很久,她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他毫无预料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站在木梯下,望着她,有些惊讶的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謝一时忙乱,只好尴尬的应道:“呃…我…正好路过,想来…看看你……”说完后她立马就意识到这个回答是有多么烂了,路过…看看他…她自己听了都想笑,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她只好憋红了脸继续道:“呃…你照顾我这么久,我是来…感谢你的!…”
她看到洛眉依旧一脸疑惑的样子,心里更加着急:“哦!对了!”她灵机一动,一把拿起旁边的木琴挡住半边脸道:“谢谢你送我这架琴!”
看到她这般模样,终是比之前好多了,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我怕你在这闷,所以就给你做了这架琴,手艺不精,所以琴做的实在有些粗糙,不知道合不合你手。”
“哪里哪里,已经做的非常精细了,用起来很舒服,我很喜欢!”她连忙道。
“喜欢就好。”
说完,两人沉默了片刻,他先道:“既然来了,就到我屋里坐坐吧。”
“呃…哦…好!”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她反而显得有些迟钝。
他温和一笑,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到了门前,伸手推开了门,礼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