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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楔子

陈河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荒凉、这么葱郁、这么古老的森林。

巨树树干粗壮,就是身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合围也不能将树完全抱住;枝木陈杂、叶大如盖,遮天蔽日,有稀稀疏疏的水滴从树叶上滴下。进入这片森林已经有两个小时,三个人按着地图上画出的简要路线,在其中小心翼翼走着。在这蛮荒森林中,谁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怪物突然跳出来,口吐人语。

不过幸好,三人一直在森林的外围,虽然在地图上有两条路线图。一条就是他们行走的这一条,虽然有点遥远,不过较为安全;另外一条要穿过森林的次核心区域,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随随便便走的。传说这片森林核心区域有一个能够开天裂地的大神通兽神,次级区域就是兽神的所任命的森林护法所在地。不过陈河却对这些传说不太相信,他觉得这全是到森林探险的修行者的吹嘘。这些人探险出来之后,没有不说自己亲眼见过森林护法,甚至是兽神的,并且大夸自己和兽神在一块探求长生之道。神是谁都能见到的话,怎么能叫神呢?

目之所及,除了青灰的枝干、碧绿的树叶以及开着红红黄黄的不知名野花之外,就是在地上跑动以及树枝间来回跳跃的一些小动物,像风灵兔、红眼猴、白毛鼠,这些都是无害的动物。不过也有金刚狼、风虎等具有攻击性的动物。

金刚狼、风虎还不能对三人构成威胁。不过三人也没有任何欣赏旷野的闲情雅致,按照森林上的路线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到晚上天落黑时能够到达小山村。

树叶遮蔽住了阳光,不过仍有斑斑点点地从树叶间斑驳下落,在地上映照出一个个的圆的、方的斑。一个圆斑正好照在陈河的脸上。这张脸看上去有点肮脏,但是却透露着军人的坚毅与热血。

脸色偏黑,并且有淡淡的红色印记在上,这是刚才和三个金刚狼小团体战斗是留下来的血迹。消瘦却棱角分明。一双眼睛不再是年轻时的清澈透明,不过也看不出来任何杂质。

久经沙场的战争岁月,陈河内心中除了兄弟和战斗之外,就是在最深处的一点温柔,不过现在那点温柔被鲜花和绿草锁在一处角落里。这次来这小山村是看望一位牺牲的兄弟的家人。

他还记得要不是这位兄弟挡在自己面前,救助自己一命,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敌方的狼毒箭已经锁定了自己。乱战之中,自己正和敌方首将厮杀,旗鼓相当,难分难舍,却没想到从敌阵中突然射出一直巨箭,直指自己咽喉。正是这位脸上有着一块青痣的年轻人从战狼上一跃而起,用自己胸膛挡住利箭。鲜血在自己眼前绽放,像是一朵鲜花,之后瞬间落到地上混入泥土之中,成了一片血泥。

别人都叫这位年轻人“青痣”。现在叫什么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位年轻人死了,为自己而死,死在了自己面前。

在查阅军团战士资料库后,只发现这一张简陋的地图,两条路线指向同一个地点,旁边写有“娘亲“二字。这应该是“青痣”的家乡所在地。在帝国之内,不过是偏远地带。之前还不能想象有人敢居住在陨阳森林之中,虽然帝国内有很多被遗忘的角落,可是这小山村绝对不属于被遗忘的类型,因为之前它就一直不被人所知。不被人所知自然不会被人遗忘。

三人顺着地图上显示的路线弯弯曲曲向前进,能看出来这地图虽然是三年前画的,可是并没有落后,在森林中仍有一条明显的小径与地图上完全重合。只是三年了,“青痣”三年前从军,现在只剩下一捧粉末和这一张地图。

摸了摸腰间承装着“青痣”骨灰的空间腰带,陈河微微叹息一声。两个护卫紧紧在身后跟着,不时有两只风灵兔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不过三人都没有搭理这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前面的森林越来越稀疏,并且呈土黄色的地面也开始大片的裸露出来。三人都面带喜色,并且加紧步伐,都想看看这终点有什么稀奇之处。刚才碰到一只单独觅食的风虎,三人二话不说就合力将老虎斩杀,并且顺利将虎胆取出,那可是不错的泡酒补物。

陈河拉了拉缰绳,将想要撅吃旁边野草的马拉回了正道,马打了一个响鼻,好像是在不满主人不让自己吃到美味的食物,不过也并没有发脾气,继续昂着头向前走去。

天色渐黑,已经能够透过稀疏的森林看见对面的落日,余晖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将三人三马的背影拉得极长。一只红眼猴叽叽咋咋地抱着一只野果从树枝间跳跃,惊起一片树叶的沙沙鸣叫声。之后这小猴子就坐在一个树枝上,看着底下缓缓而行的三人,伸了伸手又缩回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野果用力向下掷去,一下就砸在了一个护卫的头上。砸中之后,小猴子马上欢呼雀跃,一跃而起,抓着更高的枝条,在林间荡起了秋千。

被砸中的护卫十分生气,想要拿手中剑将野猴打下,但是陈河马上制止了这场杀戮。在祭祀死者的路上不宜大开杀戒,那样会使神灵不悦。护卫愤愤将剑插入剑鞘之中,对着野猴大喝一声,野猴在真气的冲击之下,猛地向下落,眼看就要落在地上,陈河从马上一跃而起,双臂抱住小猴,之后在空中旋转,又坐回马背之上。

小猴脸上长满毛茸茸的柔柔细毛,由于惊吓,一只小爪放在嘴边,另一只小爪抓住陈河的衣襟,瞪着黑黝黝的眼珠,眼巴巴地望着陈河。陈河在战场上不知道杀过多少这样的东西作为食物!不过现在却没有心思那样对它,不仅没有,还一只手掌盖在小猴的肚皮上,缓缓向小猴体内注入一股真气。小猴变的躁动不安,可能是感觉到真气让自己十分舒服,马上就放弃了抵抗,还不时弹弹双腿,像是在及其享受这欢愉时刻。

陈河输完真气之后,干笑两声。小猴看着这个不知名生物,然后慢慢从陈河怀中站起,一跃跳到陈河肩膀之上。陈河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肩膀上并用前腿抓着自己头发的小猴,然后一发力,就将小猴从肩膀上震下。小猴叽叽喳喳大叫,不过马上发小没有任何危险,就抱着一棵树,嗖溜溜爬到一棵树上,又对着下面的三人大叫两声,马上消失在了树叶之中。陈河看着小猴调皮的样子,哈哈大笑两声,双腿猛夹一下马肚,继续向前走去。

已经能够看到对面谷地的坡地了,没有任何植物覆盖,黄色的土壤和黑色的沙石由于得不到夕阳余晖的照耀看上去灰糊糊的一片。三人越来越近,终于站到了谷底的边缘。

一个垂直的断面矗立在三人面前,向下有百丈深,坐骑只是朝下看了一眼就被吓的马上退回来并瘫在了地上。

谷地正中央有一个村落,在村庄在周围的仍旧是大片森林。在谷地的正南方,有一个缓坡作为通道与其他地方相连。

三人复上马走到正南。天色渐黑,月色皎白,疏星两三点,兽吼连绵。

与外界相连的不是坡路,而是石阶,这就意味着三人必须下马向下走,不过没有迟疑,三人将马绑在一个枯树干上,然后又在三匹马的周围撒上驱兽粉,就向下走去。

石阶共有九百九十九阶,相同的长度,相同的高度,相同的宽度,相同的颜色,不过陈河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小村庄村口两户人家有豆大的烛光透着窗口流出来,陈河三人走向没有篱笆围墙的一家。

这家有一个年轻的少妇正端着碗强迫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吃饭。少妇衣着朴素,头上戴着灰色头巾,不过脸胖圆润,面色白里透红。碗里面放着一个小动物的骨架。

少妇看到有三个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来,惊诧之下马上就放松下来,然后放下碗,向着陈河三人,“三位贵客,有何贵干?”

小男孩躲在少妇身后,双手抓住少妇的两腿,然后偏过头偷偷看着陈河。

陈河看了一眼少妇,小男孩马上把头缩回少妇的身后。“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脸上长着青痣的人?”

少妇想了一下,“以前倒是有一个,不过三年前这人就消失了。”

看到自己没有找错地方,陈河马上就接口问道:“那么,你能带我去他家吗?”

少妇这个时候一把就将小男孩从背后拉出来,然后说道:“兔娃,带着客人去你刘大爷家里。”

原来这孩子叫兔娃。兔娃一跃就跑出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出去就不用再吃那难吃的动物骨架了。三人紧跟着兔娃。

少妇看到三人离开之后,吹了一个口哨,一个大雕就飞到了门口,然后少妇写了一个纸条,绑在了大雕的腿部。大雕一飞冲天,溶进了夜色。

兔娃带领他们来到两间小草屋前,黑乎乎的没有烛光。兔娃用力拍了拍门,“刘大爷,刘大爷,刘大爷,有人找你。”

接着传来两声咳嗽,然后听到一句苍老的声音:“兔娃,我一听就是你这小兔崽子,骗我的话,看不把你屁股打烂。”

然后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一盏烛火让三人看清刘大爷的面容。

脸上沟壑纵横,眼睛昏黄,佝偻着背,带着不解甚至恐惧的表情看着三人。

“这里是‘青痣’的家吗?”陈河害怕老者不知道青痣是谁,又手脚并用地把青痣的外貌描绘了出来。

老人还没说话,身旁的兔娃却接口道:“那是刘峰哥哥。”

陈河三人听后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老者的身上,老人的腰更弯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转过身,并邀请客人进屋。兔娃任务完成,就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屋中摆设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这占据了草屋的大部分空间,不过这些都是家庭必备,并不能引起人的注意。真正吸引人注意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弓。

弓长三尺,外色黝黑,下面有一张兽皮垫子,兽皮之上还插着三支骨箭。

陈河走到弓前,盯着长弓静静看着,想起了青痣绝佳的射技,每一次询问他师承何人时,都支支吾吾说不清,现在看到这把弓,就好像看到了千百支箭、千百只倒在箭下的猎物。

“唉,那些都是陈年老物了,现在我老了,拉不动弓,也不想拉了。”陈河的思绪被老人苍老的话语打破。

陈河转身,盯着老人,老人坐在床上,像是一尊时间的雕塑。他知道,想在陨阳森林里存活下来,没有保身之法,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青痣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不过很不幸,他···”陈河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老人的张着还剩下几颗牙齿的嘴,慢慢说道:“有些事情你看到开端就能想到结局,有些人他迈出第一步你就能知道他最后一步落脚在哪里。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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