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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维勒家发生了严重的变故,红鼻子史的金斯先生太早地垮了台。

匹克威克先生觉得,若贸然把鲍伯·索耶或者班·爱伦介绍给那年轻的伉俪,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接见他们的话,那是不大好的;并且他觉得应该尽可能兔得爱拉白拉为难才好;所以他建议,他和山姆在乔治和兀鹰附近下车,而那两位青年就暂时在任何地方待一待。他们很乐意地赞成了这个提议,因此付之实行:班·爱伦先生和鲍伯·索耶先生就上波洛最远那头的一家偏僻的小酒店去了:这个小酒店的门后面,在从前那些日子,是经常出现他们两位的名字的——名字下面跟着一长串用粉笔写的繁琐的账目。

“嗳呀,维勒先生,”漂亮的女仆在门口迎着山姆说。

“爱我吗,那是我巴不到的啰,我的亲爱的,”山姆答,落在后面让主人走远了听不见。“你是多么美丽的人儿呀,玛丽!”

“呀,维勒先生,你乱讲什么呀!”玛丽说。“啊!不要,维勒先生。”

“不要什么,我的亲爱的!”山姆说。

“嗳,那个,”漂亮的女佣人答。“呀,滚开点。”一面这样劝告着,漂亮女佣人一面笑着把山姆推到墙上,说他把她的帽子撞翻了,把她的发鬈弄乱了。

“而且,把我要对你说的话也给妨碍了!”玛丽接着说。“有一封信在这里等了你四天;你走了还没有半个钟头就来了;不但如此,那上面还写着是封急信呢。”

“信在哪里,我的爱?”山姆问。

“我替你收好了,要不,我敢说早已被弄掉了,”玛丽答。“哪,拿去;真算你造化。”

说着,并且经过许多微妙的卖弄风情的怀疑恐惧以后,说希望她没有弄掉了才好,于是从颈子下面的小小的精致无比的棉纱褶领里掏出信来递给山姆,他因此极其殷勤和热忱地把它大吻一阵。

“我的老天爷!”玛丽说,整理着褶领,并且装着不觉得什么,“你似乎一下子欢喜起来了。”

维勒先生听了这话只霎一霎眼睛作为回答,那里面包含的热烈的意味不是任何描写所能传达出来的;于是靠着玛丽在一个窗台上坐了,打开信来看了一眼它的内容。

“哈啰!”山姆喊,“这都是什么呀?”

“没有什么事吧,我希望?”玛丽说,从他肩头上窥探着。

“保信你的眼睛,”山姆说,抬起头来。

“不用管我的眼睛;你读你的信要紧,”漂亮的女佣人说;她这么说的时候,却把她的眼睛霎得那么狡猾和美丽,简单完全是不可抗拒的了。

“好难懂的信呀,”山姆说:“谁能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么多他呀我的!这绝不是我父亲写的,除了这个用正楷写的签名;那是他的笔迹。”

“也许是他请什么人替他写了,后来自己签名的,”漂亮的女佣人说。

“慢一点,”山姆答,又读一遍,并且这里那里地停下来想想。“你说得对。写信的人把坏的消息写出来的时候倒挺好的,但是后来我父亲来看了,他多管闲事,就弄得一团糟了,他就是干这种好事的。你说的对,玛丽,我的亲爱的。”

查明了这一点,山姆就把信又读一遍,似乎这才对它的内容有了个清楚概念的样子,边折信边深思地说:

“那么这可怜的人是死掉了!我很难过。她倒不是一个生性不好的女人,假如那些牧师不缠住她的话。我很难过的。”

维勒先生用那么严肃的态度说了这话,所以漂亮女佣人垂下眼皮,显出非常庄严的样子。

“无论怎样,”山姆说,把信放进口袋,轻轻叹一口气,“现在——并且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就像那老太太嫁了当差的以后说的啰。现在没有办法了,是吗,玛丽?”

玛丽摇摇头,也叹一口气。

“我要拿这个去见皇上请假,”山姆说。

玛丽又叹一声气——那信是如此感人阿。

“再会!”山姆说。

“再会,”漂亮女佣人答,掉过头去。

“喂,握握手吧,好吗?”山姆说。

漂亮女佣人伸出一只手来——那虽然是女佣人的手,却是很小巧的——就起身要走了。

“我不会去很久的,”山姆说。

“你老是出去,”玛丽说,把头极其轻微地在空中一扬。“你刚刚来,维勒先生,却马上又走。”

维勒先生把这佣人中的美人拉得紧靠着自己,开始对她低声耳语,这谈话没有进行太久,她就掉过脸来又赏光地望着他了。当他们分别的时候,她有一种决计免不了的必要,先回到自己房里整理一下帽子和发,才能够在她的女主人面前露面;她去完成这先导的仪式的时候,边用轻盈的小步子跑上楼梯,一面从栏杆上一再朝山姆点头和微笑。

“我至多去一两天,先生,”山姆已经把他父亲丧妻的消息报告匹克威克先生之后,说。

“需要多少时候你就留多少时候吧,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我完全批准你留着。”

山姆鞠了一躬。

“你告诉你父亲,山姆,若我对于他的现状能够有所稗益,我是极其情愿和准备尽力给他帮助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谢谢你,先生,”山姆答。“我一定会说的,先生。”

于是,说了些互相表示好意的话之后,主仆两人就分别了。

塞缪尔·维勒从一辆路过道金的驿车的御者座上下来、站在离格兰培侯爵几百码远的地方的时候,恰好七点钟。那是阴冷的夜晚;小街上显得寂寞而凄凉;那高贵和英俊的侯爵,他的红木的脸上似乎带着比平常更悲伤和更忧郁的表情,在风中摇来晃去,悲哀地发着叽叽轧轧的声音。遮亩板是拉下了的,阔板上了一部分;那些老是在门口成群游荡的人现在一个也不见了;这里又寂静又荒凉。

山姆看到没有人可以让他先问一些问题,就轻轻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很快就远远地看到他父亲了。

那位鳏夫正坐在柜台后面一个小房间里,抽着烟斗,眼睛出神着炉火。葬礼显然已经在那一天举行过了;因为在他还戴在头上的呢帽上,有一根大约一码半长的黑色飘带,它从椅背上松松地拖下来。维勒先生处在很出神和深思的状态;虽然山姆喊了他的名字几次,他依旧是带着那种凝神而安静的脸色继续抽烟,直到他儿子把手掌放在他肩头上,这才把他惊醒了。

“山姆,”维勒先生说,“欢迎你。”

“我喊了你五、六次,”山姆说,把帽子挂在一只木钉上,“你都没听见。”

“没有听到呵,山姆,”维勒先生答,又沉思地看着炉火了。“我在幻想,山姆。”

“什么?”山姆问,把椅子向火炉边拉过去。

“在幻想,山姆,”维勒先生说,“关于她的,塞缪尔。说到这里,维勒先生把头向道金坟场那方向一扭,表示他所指的是已故的维勒太太。”

“我在想,山姆,”维勒先生说,很真诚地越过烟斗斜眼看着他儿子,好像要使他相信,他即将宣布的话不管显得多么离奇和令人难于置信,然而却是冷静而慎重地说出来的,“我在想,山姆,整个说来,她去了我是很心痛的。”

“唔,就是这样嘛,”山姆答。

维勒先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种意见,又把眼睛盯牢炉火,喷出一阵烟遮掩了自己,深深思索起来。

“她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山姆,”维勒先生沉默了很久之后用手驱开烟雾说。

“什么话?”山姆问。

“是她生病以后说的,”老绅士答。

“说些什么呢?”

“意思是这样的。‘维勒,’她说,‘我恐怕没有替你做到我本应该做的呵;你是个好心肠的人,我本来应该使你的家庭更舒服点儿的。我现在才明白,’他说,‘但是却太迟了,我才明白假如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要信奉宗教,她必须应该从负担家庭的责任开始,使她周围的人们快乐和幸福,假使她要在适当的时候进教堂、小礼拜堂或者别的什么呢,千万不要把这种事情变作懒惰和任性的借口。我就是这样的呵,’她说,‘我为那些比我沉湎得更厉害的人浪费了时间和财产;但是希望在我死了之后,维勒,你会想想我从前没有认识那些人的时候,想想我生来的真正的样子。’‘苏珊,’我说——我被这些话一下子抓住了,塞缪尔阿;我不否认的,我的儿——‘苏珊,’我说,‘你是我的最好的老婆呵,完全是的;不要说那些了;不要丢掉勇气,我的爱;你还会活着看我捶那个史的金斯的头的。’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塞缪尔,”老绅士说,用烟斗压住一声叹息,“但是她终于死掉了!”

“唔,”隔了三四分钟——这时间被老头子慢腾腾把头摇来摇去和庄严地抽着烟消耗掉了——山姆说话了,为了给他一点安慰:“唔,老头子,我们都是免不了的,早晚。”

“是呀,山姆,”大维勒先生答。

“那完全是天意,”山姆说。

“当然啰,”他的父亲回答说,点头表示郑重赞同。“要不然,那些办丧事的人怎么得了呀,山姆?”

老维勒先生把烟斗放在桌上,带着沉思的脸色拨动着炉火,沉湎于由刚才那句话所打开的广大的推想领域里了。

正当老绅士这么着的时候,一个模样儿很健美的穿着丧服的厨娘,原先是在酒吧间帮忙的,轻轻走进了房间,对山姆丢了许多媚笑作为招呼之后,就静静地站在他父亲椅子后面,用一声轻咳宣布她的到来:这声咳嗽并没有受到注意,因此接着又来了比较大的一声。

“哈啰!”大维勒先生说,掉过头来的时候拨火棒掉下了地,他连忙把椅子拉开一点。“什么事情呀?”

“喝杯茶吧,那才是好人呢,”那位健美的女性哄小孩似的回答说。

“我不要,”维勒先生答,态度有点暴躁,“回头我再见你,”——维勒先生连忙抑制自己,低声补充说。“走开吧。”

“嗳呀呀;糟糕事情多容易叫人改变呀!”那女士说,抬头看看。

“那是这件事和医生之间唯一能够使我改变的东西,”维勒先生咕噜着说。

“我真没有见过脾气如此坏的人,”健美的女子说。

“不要介意——那完全是为我自己好呀;这话是那悔过了的小学生挨了人们鞭打之后说来安慰自己的,”老绅士答。

健美的女子带着同情的神情摇摇头;于是向山姆诉说似的问他,他的父亲是不是要努力打起精神而不应该这样消沉下去。

“你瞧,塞缪尔先生,”健美的女子说,“我昨天就和他说过,他会觉得寂寞的,他不得不这样的,先生,但是他应该不要丧失勇气,因为,唉,我敢说我们都可怜他的损失,并且愿意替他尽力的;人生在世没有比这种事情再坏的了,塞缪尔先生,那是不能补偿的呢。这话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对我说的,那时我丈夫才死。”发言者说到这里,把手伸出来捂住嘴巴又咳嗽了一声,爱恋地看着大维勒先生。

“对不起,太太,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谈话,你走开好不好?”维勒先生用郑重而坚定的声调说。

“唉,维勒先生,”健美女子说,“我敢说,我同你说话完全是出于好意呵。”

“好像是的,太太,”维勒先生答。“塞缪尔,快领这位太太出去,就把门关上。”

这句暗示对那健美女子并非没有效验;她立刻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带上了门,因此使大维勒先极生气得向椅背上一仰,浑身冒着大汗,说:

“山姆,若我再一个人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只要一个星期,我的儿——那个女人准会用武力嫁给我了,还不用等一个星期过完哪。”

“什么!她这样欢喜你吗?”山姆问。

“欢喜!”他父亲答,“我简直不能叫她离开我。假如我是锁在一只防火的保险箱里,她也会想方设法找到我的,山姆。”

“多有味儿,如此被人追求着!”山姆说,微笑着。

“我一点不以此为骄傲,山姆,”维勒先生答,猛然拨着火,“这是可怕的处境。我是真正被它赶出家去了。你的可怜的后娘还没有断气,就有一个老太婆送我一瓶果子酱,另外一个是一瓶果子冻,甚至还有一个泡了该死的一大壶甘菊茶亲手送来。”维勒先生带着极其轻蔑的神情住了口,随后,四面看看,用嘘嘘的低声加上一句,“她们都是寡妇,山姆,全是,只除了送甘菊茶的那个,她是一个独身的五十三岁的年轻女子。”

山姆做出一副滑稽相作为回答,老绅士打碎一个顽强的煤块,脸上带着那样认真和恶毒的表情,好像它就是上述的一个寡妇的脑袋似的,然后说:

“总之,山姆,我觉得我在哪里都不安全,除了在驾驶座上。”

“为什么那里比别处安全?”山姆插上来问。

“因为车夫是一个很有特权的人呵,”维勒先生答,盯着他儿子。“因为车夫做事可以不受怀疑,别人就不行;因为车夫可以在八十哩路当中和女人要好,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要讨她们哪一个做老婆。别的人谁能这样呢,山姆?”

“唔,倒也有点道理,”山姆说。

“假如你的老板是个车夫,”维勒先生推论说,“你想,纵使事情弄到极端,陪审官会判他的罪吗?他们不会的啰。”

“为什么?”山姆说,有点不经然。

“为什么!”维勒先生答复说:“因为那是违反他们的良心的呵。一个真正的车夫是独身和结婚之间的一种锁链,每个吃法律饭的人都清楚的啰。”

“什么!也许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大家宠爱的人,却又没有人打他们的主意吧!”山姆说。

你父亲点点头。

“怎么弄成这种地步呢,”做父亲的维勒先生接着说,“那我可说不出。为什么长途马车夫有这样的魔术,他经过每个市镇,永远受到一切年轻女人的仰慕——可以说是崇拜——那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是这种情形就是了;那是自然的法则呵——一种指数,就像你的可怜的后娘常说的啰。”

“气数,”山姆说,纠正老绅士的话。

“很好,塞缪尔,你欢喜的话就说气数吧,”维勒先生答:“我管它叫指数,物价涨得这样了,他们在报上还是发表那指数,那不是我们不懂的一种安排吗?仅此而已。”

说着,维勒先生又把烟斗装上、点上,又一次显出深思的脸色,接着说道:

“所以,我的孩子,不管我想不想结婚,我看不出留在这里结上婚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不愿意使自己跟那些社会上的有趣的人物完全隔绝,我就决定去赶安全号,重新住在贝尔·塞维奇,那是我生来配去的地方呵,山姆。”

“这里的生意怎么办呀?”山姆问。

“生意,塞缪尔,”老绅士回答说,“牌子、存货和装置,都盘掉;弄出钱来,照你后娘去世之前不久要求我的,提出两百镑放在你的名下,去投资——那玩艺儿你们叫什么呀?”

“什么玩艺儿?”山姆问。

“就是老在首都上上下下的啰。”

“公共马车吗?”山姆提醒说。

“乱讲,”维勒先生答。“那玩艺儿老是涨呀跌的,跟政府公债、国库券什么的有密切关系。”

“啊!财政基金,”山姆说。

“嗳,”维勒先生答,“基金;两百镑替你投资基金,塞缪尔;利钱四分半的‘减价统一公债’,山姆。”

“多谢这位太太想到我,”山姆说,“我很感谢她。”

“其余的钱存在我的名下,”大维勒先生继续说:“到我走完了我的路,就归你,所以,我的孩子,你不许一下子就花掉了,并且当心不要让任何一个寡妇打听到了你的财产,否则你就完了。”

发了这个警告之后,维勒先生带着开朗的脸色重新拍起烟斗来;这些事情一宣布,似乎使他的心情也有所调整。

“什么人在敲门呢,”山姆说。

“让他敲去,”他父亲答,架子很大的样子。

山姆遵守了这指示。门上又敲一下,后来又敲一下,再后来敲了一大阵;因此山姆就问为什么不让敲门的人进来。

“别响,”维勒先生带着畏惧的神色低声说,“不许去理它,山姆,可能是那些寡妇里面哪一个呵。”

既然不理睬敲门,那位还没有让人看见的客人隔了一会儿之后就冒昧推开门朝里张望了。从那半开半掩的门里伸进来的却不是女子的头,而是史的金斯先生的长长的黑头发和红红的脸。维勒先生的烟斗从手里滑下去了。

这位牧师用几乎觉察不出的进度慢慢把门推开,直到开的门缝刚刚足以让他的瘦长身体通过,于是溜进房间,随手很小心和很轻地把它关上。他转身对着山姆,抬起两只手和两只眼,作为他对这家庭所遭遇的灾难的悲伤表示,就把高背椅子拉到火炉旁边他坐惯的角落里,在椅子边上坐下,掏出一条褐色的手绢,把它应用到他的视觉器官上。

当这些事在进行的时候,大维勒先生靠在椅背上,眼睛张得大大的,两手支住膝头,一脸凝神的惊讶。山姆完全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怀着急切的好奇心等着这场面终结。

史的金斯先生把褐色手绢在眼睛前面捂了片刻,一面恰到好处地哀哭着,随后,拚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把手绢放进口袋,并且扣好袋钮。之后,他就拨拨炉火;然后,就搓搓手,看看山姆。

“我的青年朋友呀,”史的金斯先生说,用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真是悲惨的苦难呵!”

山姆轻轻点点头。

“对于那该死的人也是的!”史的金斯先生追加说:“它使得一个人的心在流血!”

山姆听见他父亲唠叨着说要使一个人的鼻子流血;但是史的金斯先生没有听见。

“你知道吗,青年人,”史的金斯先生耳语说,把椅子向山姆靠近一点,“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给爱曼内尔呀?”

“这是谁呀?”山姆问。

“小礼拜堂呵,”史的金斯先生答:“我们的小礼拜堂;我们的羊栏,塞缪尔先生。”

“她没有留给羊栏什么,牧羊人也没有,畜生更也没有,山姆断然地说:“连狗也没有。”

史的金斯先生看看山姆,瞥一眼老绅士,他闭着眼坐在那里,像在睡觉;于是把椅子拉得更近些,说:

“没有留给我什么吗,塞缪尔先生?”

山姆摇摇头。

“我想该有一点儿吧,”史的金斯说,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了。“想想看,塞缪尔先生,连一点纪念品也没有吗?”

“就像你那把旧伞的价值一样啰,”山姆答。

“或许,”史的金斯先生深思了一会儿之后迟疑地说,“也许她把我交给那该死的人照应吧,塞缪尔先生?”

“依他说过的话看起来,我想那倒是极有可能的,”山姆答:“他刚才还谈到你。”

“是吗,啊?”史的金斯喊着说,高兴起来。“啊!他改变了,我敢说。我们现在可以非常舒服地在一起生活了,塞缪尔先生,呢?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看管他的财产——看管得好好的,你知道嘛。”

史的金斯先生长叹了一口气,就住了嘴等候回答。山姆点点头,大维勒先生呢,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既不是呻吟,也不是哼,也不是喘息,更不是咆哮,而在一定程度上似乎兼有这四者的特征。

史的金斯先生把这声音当做忏悔或者懊悔的表示,勇气大增,环顾四周,搓搓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随后,轻轻穿过房间,走到屋角的一副使人难以忘记的架子旁边,拿了一只平底大杯,慢条斯理地放了四块糖进去。他进行到这一步,又环顾四周,忧伤地叹一口气;随后,轻轻走到酒吧间里,马上带了半杯菠萝甜酒回来,走向那正在火炉架上欢唱着的水壶,掺上水,搅一搅,尝一尝,坐了下来,于是把这冲水甜酒痛快地喝了一大口,停下来透气。

在这一切事情进行着的时候,大维勒先生仍旧用种种稀奇古怪的办法努力装出睡觉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当史的金斯先生停下来喘气的时候,他向他扑了过去,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把余下的掺水甜酒浇在他脸上,把杯子扔进火炉。随后,一把紧紧抓住这位牧师的领子,突然狠狠地踢起他来:每次运用他的长统靴的时候,就附带对史的金斯先生的四肢、眼睛和身体发出各种粗暴的和不连贯的咒骂。

“山姆,”维勒先生说,“替我把帽子戴紧些。”

山姆很孝顺地替父亲把那带着长长的黑带子的帽子戴得更紧些,老绅士就比先前更使劲地又踢起来,和史的金斯先生一起跌跌撞撞地滚出了酒吧间,滚过过道,出了前门,一直到了街上——一路踢着,而长统靴每次扬起,那股劲非但没衰退,反而更有力。

那番光景看起来是美丽而极其令人兴奋的:红鼻子的人在维勒先生的掌握中扭来扭去,他的全身在一脚紧接一脚的踢打下剧痛不堪地颤抖;但是更好看的是后来维勒先生经过一番有力的奋斗,把史的金斯先生的头揿进一只装满了水的马槽,按在那里把他闷得半死才放了。

“滚吧!”维勒先生终于允许史的金斯先生把头从马槽里缩出来,把全副气力放在极其复杂的一踢上面的时候说,“随便叫哪个牧羊人来吧,让我先痛快打他一顿,再淹死他!山姆,扶我进去,帮我倒一小杯白兰地。我气也透不过来了,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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