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叫做“莫尘”,据说是唐成年轻时所用的佩刀,他老了之后,便把这把刀传给了阿七。别看唐成现在很老,以阿七的武功也不敢断定自己能赢,因为他的一身武功,尽数得自唐成传授。
可以说,对于阿七而言,唐成既是父母,也是师父,他一个人给的东西,比整个楚家给的都多。
漆黑的刀身反射着寒光,映着阿七面无表情的侧脸,握紧刀柄,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如同这刀锋。
李家的防卫非同寻常,府内护卫机关无数,即便是高手进去也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会惊动护卫,更何况可能还有楚南口中说的血曼花杀手,想要成功带走人并不被人发现是很困难的,一旦运气不好被人发现,很有可能需要一番苦战,他已经做好了强行突围的打算。
仅仅两人便想闯入李家劫人,这在外人听来是极为可笑的事情,即便是宫廷里的王家侍卫都很难办到,但他就是有这个信心,不仅仅是他自己,楚南也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个行动。
因为从小到大,作为楚家独子的楚南遭遇过的暗杀不计其数,除了最开始那几年是唐成保护楚南之外,之后的每一次都是作为身边的最亲玩伴阿七解决的,阿七得自唐成教授,自小习武,并训练杀人功夫,了解人体每一处脆弱的地方。他已记不清自己手中沾过多少刺客的鲜血,经此而锻炼出的杀人功夫有多恐怖,也只有楚南和唐成,以及那些死在他刀下的刺客才知道。
只有能杀人的人,才能保护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阿七杀过的人虽然多,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冷血嗜杀之人,因为那些刺客都是该死的,他保护少爷,理所应当杀人。至于无辜的和寻常百姓,他一个都没有杀过。
他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不算上那种极为神秘强大的修行者之外,单论武功他在楚家所有护卫中能排进前三,若论杀人则除了将军和唐成之外无人能及他。
那天他说自己没自信在春雪楼杀了李昌,不代表他就怕了李昌,怕了那位身为修行者的李家二公子,楚南知道在杀戮时候的阿七有多疯狂。
所以压力虽然大,他却不畏惧,紧张之余难免还有些兴奋,虽然他平日里是个谨慎的人,处处为楚南的安全考虑,但毕竟是少年,胆子总是很大的,血总是很热渴求沸腾的。
深吸一口气,阿七用布条将刀包好,绑在了后背,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脚。
确认自己状态不错之后,阿七走到了窗户旁,打开窗户,抬头看着夜色,心中估算了一下,已快到十点钟了。
“少爷让我十点左右到十字斋与他汇合,是时候走了。”
“希望今晚,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搭上窗台,翻身一跃,嗖的一声,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
李家太师府坐落在京城北面,与楚家有一段距离,楚家处于南面,两家的中间,恰好就是王宫所在的京城中段。
漆黑的夜空之上,银月高悬,淡淡的月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看上去分外神秘。
在经过白日的喧哗之后,深夜的京城,也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寂静,就连王宫内,也只有一个个挑着灯笼的身影在慢慢行走着,一些路过的宫门边,偶尔会传出兵器的摩擦声。
巡夜的侍卫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个面无表情无精打采地走过去,偌大无比的王宫,倒是被这些灯火照的半片通明。
不过此刻走在王宫围墙外的楚南与阿七,倒是轻松无比,似乎完全不受王宫内溢散出的肃杀之气,反正他们的目标不是王宫,现在就算有人潜入王宫刺杀大周天子,都和他们无关,只要留意经过的时候不被人注意就行。
走着走着,阿七却是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楚南疑惑地问道。
阿七没有说话,直直向前看去,之间前方王宫外的大街本来是灰色的,此刻却是渐渐变得黑色了,他这么望过去,只觉得像是一道又黑又长又直的缎带,嵌在壮阔京城的胸口,肃穆庄严而又令人心悸,尤其是王宫围墙上那雕绘的花瓣图案,如同血色中凋谢的残花一般,触目惊心。
阿七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仿佛眼前出现了一片尸山血海,而一朵鲜艳无比的血花,就在那些人的尸体中尽情地绽放着,血浓郁的积成了黑色,如同墨一般。
一股难言的恐惧从阿七身体最深处狂暴涌出,两只手瞬间变得冷冰无比,僵硬的无法迈动脚步。
看见阿七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前方,楚南很是不解,但他也知道阿七有这反应,必定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也小心的屏住呼吸,顺着阿七的目光方向看过去。
可是除了前方黑漆漆的大路以及周围高大围墙上的那些花瓣图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看到任何异样。
摸了摸肥圆的脑袋,他对阿七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被楚南的声音一惊,阿七身体陡然一震,脑海中那副可怕的景象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眼前出现了楚南那张肥胖的脸。
阿七:“……”
“喂,小子你说话啊!把本少爷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楚南有些恼怒地道。
阿七回过神来,连忙道:“少爷,对不起,刚刚我走神了。”
“走神?”楚南狐疑地看着他。
阿七点点头,赶紧转移话题道:“少爷,这些围墙上的花瓣图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这些……好像很早之前就有了吧,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很早就有了?”阿七皱起了眉,他以前居然从未留意这些图案,心中不由得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了别看的,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行动吧,要是被我爹发现我这么晚逃出来的话就麻烦了。”楚南不耐烦地催促道。
阿七点点头,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也懒得去想了。
京城之北,大片的店面产业都是李家的,由于李家老太爷乃是当今太师,所以李家一向重文才谋略,从城北到城西,开了好几间私塾和小型院校,专供李家收拢人才之用,但是身在京城,天子的脚下,李家还是不敢过于高调地和朝廷争抢人才的,所以即便是在李家把店面开在家门口,也是极为冷清的,再加上远离京城中心,平日里李家都是将其作为哨位之地,以防有人欲对李家不轨。
由于现在已是深夜,白天就已经冷冷清清的城北街更是幽静无比,静到夜凉风刮过破旧私塾招牌的声音有若松涛,从王城道到城北街一片街巷,看不到任何行走的路人,甚至连婴啼声都没有,仿佛除了夜色和被肃杀之意笼罩的街巷外,其余的都不存在,静到要死。
从王宫外走到李家,距离并不是太远,两个人像幽灵一般静悄悄走着,也没走多久便走进了这片静街暗巷里。
在这条街的尽头,李府隐藏在最深的夜色处,只能模糊看到一栋高大的黑影,而要到达那栋黑影,需要先经过面前这大片的房屋。
“少爷,停一下。”
阿七停住脚步,脸色凝重,望着这片漆黑的街道,慢慢把手摸向了背后的刀柄。
“怎么了?”楚南小心地问道。
“后面有人跟着我们。”阿七认真地道。
楚南顿时一惊。
“什么人?”
“还不清楚,不过人很多,少爷你到我身后,有情况的话,立刻逃跑。”
楚南闻言,赶紧扭动肥胖的身躯躲在了他的身后,一颗肥圆的脑袋悄悄从阿七的背后探了出来,瞄向他们走过来的方向。
“他们过来了。”阿七低声提醒,目光瞄着那片逐渐发出脚步声的黑暗。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靴底踏石的啪嗒声,十来名身披轻甲,腰佩长刀的人从后方的黑暗街巷中走了出来,最前方一个方脸男子,看着这两个少年,沉声道:“你们两个小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
楚南看着他们的打扮,狐疑地道:“你们是虎贲军?”
“你这胖小子倒是有几分眼力,竟能看出我们是虎贲军,不过既然知道的话,赶紧识相地走开,不要打搅我们虎贲军办事,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惹得起的。”那名男子挺了挺胸膛,傲气凌人地道。
阿七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们眼珠转了几下,然后转过头去对着楚南低声说了两句,接着对那男子道:“你们不是虎贲军。”
男子和他身后的人脸色都是齐齐一变,然后只听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小子,你竟敢说我们不是虎贲军?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
阿七哼道:“别唬人了,如果真是王宫虎贲军,怎么会连堂堂楚家少爷都不认识?”
那男子一愣,显然是呆住了。
楚南也这时候上前一步,冷笑道:“你是虎贲军?把名字报上来,你们统领是谁?是东南西北哪个门的虎贲军?别想着说谎,虎贲军统领本少爷都认识。”
男子身后的人脸色都是变了,目光死死地盯在楚南的脸上,楚南这句话,无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们的谎言。
男子脸色难看至极,盯着阿七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仅仅是因为我们没认出你旁边这个楚家少爷?”
阿七耸耸肩,道:“这个当然是主要原因,还有的话……就是你们身上的味道了。”
“味道?”男子皱眉,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
“血腥味,太重。”阿七轻声道。
男子:“……!!!”
阿七眯着眼睛看他们,淡淡地道:“虽然虎贲军也会杀人,但血腥味绝不会像你们这样重,而是只有整天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才会有,而恰巧,我和太多像你们这样的亡命之徒打过交道了,所以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