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期限一转眼就到了。楚荆和慧明一起站在亦空禅师的面前,今天,是慧明一生之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看得出,他很紧张,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在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后,他把它们插进了口袋里。
三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立着,门外偶尔有几个僧人经过,不过向这里扫了一眼,就匆匆过去了。慧明看上去似乎有点疲惫,两个眼睛都有了黑眼圈,看来,为了今天的决定,估计他这三天他都没有睡好过。
亦空禅师看了看他们,问慧明:“你想好了吗?是去是留都随你。”
慧明犹豫了一下,然后,给亦空禅师跪下了:“师父,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一听到这一句,楚荆那悬了三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没有听错,他要跟她走。
亦空禅师轻轻叹了一口气,慈祥地注视着慧明:“好吧,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你决定要走,为师也不便阻拦你了,在外面不比在这里,万事多加小心才是。”
听到师父如此叮嘱,慧明的目光里有亮晶晶的液体在晃动着,他拼命地克制着不让它们落下来。楚荆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属于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自尊与倔强。
亦空禅师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继而,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是离开这里的一系列的手续,每一位离开寺里的人都得在上面签字,按手印,之后,便与这里再无任何关系了。读完上面的文字,慧明提起笔却迟迟不忍签字,他的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这张纸的边角,使得它变得有点皱巴巴的,楚荆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抹忧郁顿时爬上了眉头:“他还在犹豫不决。”
好在他犹豫了再三,终于签字完毕,又按了手印,然后,双手捧给了亦空禅师。亦空禅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笑了。那是他一直都熟悉的笑容,可这以后,却再也无机会看到了。想到这里,慧明再次下跪:“师父,我会回来看你的。”
亦空禅师摸着他的头:“孩子,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师父,就把这些年师父教你的经文牢牢地记住,有空多多诵读吧。”
“是,师父,我一定会时常温习那些经文的,您放心吧。”慧明几乎要把心捧出来许下这个庄重的承诺。
原本楚荆以为,他跟着自己走了,每天也不用接触经文,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忘记了,她还有点可惜,这么一来,她便没有这个遗憾了。佛家讲究心如止水,可是,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能有几人,大多数人的心,还是会被外界所影响,这几年,在这个寺里,因为一些情感问题被扯回到尘世中的僧人不在少数。那些人厌倦了枯燥的经文,听累了晨钟暮鼓,开始恋上了滚滚的红尘,离开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要去谈一场天长地久的恋爱,哪怕,在爱的漩涡里万劫不复,但,个中滋味,自己明白了就好,甘心了就好。
楚荆温柔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告诉他,他的新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凉生”,但理由她没有说,就是为了纪念与林嘉南那段无结局的爱情,从此,她便很难再爱了,因此,生命变得凉薄无比,就像这个名字:“凉生”,凉薄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