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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窃听之刺

总是有那么多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来买她的窃听器。于是悲剧,周而复始。

钱丽是个卖窃听器的。她的店子在非法的网站上,上面留有她的手机、MSN、QQ。窃听器利润很大,且客户出奇地多,每天她的手机、MSN、QQ轮番响个不停。

周六的晚上,钱丽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要她上门去装窃听器。女人说:“你得自己去装。”钱丽说:“没问题,我可以化装成查水表的、修电话线的、收煤气费的。但是你得加到1 000元,因为这相当于做特工了。”女人答应得很爽快。

两人约在第二天上午见面交钱。钱丽有些吃惊,因为这个女人,漂亮得出乎意料。她有一米七五左右,穿一双平底带花边的球鞋,绣满了艳丽花朵的牛仔裤,和一件在她看来很奇怪、都不知道是怎么穿上去的T恤。她的头发被一条素色发带绑起来,一张俊俏的小脸顶着宽大的墨镜。

钱丽迟疑着:“你是电影明星吗?”

她笑笑说:“不,我是空姐。”

钱丽只觉得整个人都萎缩下去。钱丽跟她站在一起,就像是真的查水表的。

女人说:“喏,这是他的地址,等会儿我去他家,半小时后你来敲门,就说查电线。我会缠着他到阳台上去,你就把窃听器装到西边第一间卧室安全的地方。”钱丽接过钱,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钱丽剪断了那家别墅的总线,尔后敲开别墅的大门。她背着一个大箱子,满脸尘土和汗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男人说:“我来排查电线。”男主人长着一张阴郁的脸,驼峰鼻,眼睛大而无神,有四十岁左右,看上去有些怪。

进了房间,钱丽开始装模作样地排查电线。不一会儿那空姐伸出头来:“宝贝,过来。”男人过去了。钱丽开始打量四周,西边第一间卧室……应该就是那间了吧。

钱丽迅速将窃听器装到灯罩下面。她环视了一下卧室,这个男人应该是有老婆的,他床头挂有一张婚纱照,新娘自然不是美丽的空姐。这年头,把情人带回家来的男人真不多见。何况这么有钱的男人,连开房间的钱都舍不得出?

临退出房间时,钱丽摸了一下自己的包,里面还有一枚窃听器,这是钱丽拿来备用的。不知哪儿来的好奇心,钱丽把这枚装到了男人的相框后面。这样,她也可以在家中窃听到男人的故事。

人生有的时候会很无聊。偷窥可以打发这种无聊。更何况,这空姐是钱丽有生以来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钱丽就是对她好奇。

回到家中,钱丽打开耳机,里面悉悉索索的,钱丽仔细听了一会儿,断定两人在做爱。那空姐说:“哦哦,宝贝,我快……”

这时,手机响了,男人骂了一句,接听。他说:“啊,你马上就到家啊?我在家里,好的。”

挂了电话,男人慌张地对空姐说:“快点穿……别出去,来不及了,她的车到楼下了……你躲衣柜里……”

虽然桥段很老,但是它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还是很刺激的。钱丽侧耳倾听,房间里兵荒马乱的,不一会儿,有人开门进来,男人立刻调整了情绪,热情洋溢道:“亲爱的,你回来得可真够早的,我准备等会儿去接你的。”女人重重地躺到床上:“我累坏了。”

男人要女人先去洗澡。女人不从。男人好像有些急,提出与女人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女人仍然不从。男人没辙了,说:“那,你睡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女人却撒娇,开始索爱。男人没办法,跟女人做了。从始至终,男人没有发出声音,女人却叫得一浪高过一浪。

钱丽真为衣柜里的空姐捏了一把汗。她在那里面站着,受得了吗?

欢爱之后,男人好说歹说把女人哄去洗澡,又手忙脚乱地把空姐从衣柜里放出来让她快走。

半小时后,女人洗完澡出来,问男人:“我出差这段时间,你偷腥了吗?”男人说:“哪儿敢哪,子弹都给你留着的,你摸摸少没?”

晚上,钱丽无聊,又偷听。男人在9点左右回来了,带来一个新的女人,不是空姐,也不是他老婆。

男人说:“咱们得快点儿,我老婆打麻将去了,12点就得回来。”女人说:“我不管,反正你得付包夜的钱。”男人斩钉截铁:“没问题。”

女人走后,男人的老婆回来了。一进门就很不爽地大叫:“老娘今天输了一万多。”男人劝她:“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第二天晚上,空姐来了。一进门,就又哭又喊:“你说过你除了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说,昨天晚上为什么找小姐?”男人死不承认。女人说:“还不承认呢,我亲眼看到的!”

男人问:“那女的长的什么样?高?矮?胖?瘦?”

空姐答不上来。

男人说:“你就敲诈我吧!就这点事,还一大早打电话来要10万块钱。”

空姐说:“我有铁证!”

男人仍然嘴硬,对空姐充满了鄙视。空姐急了,道出了窃听器的事。男人非常震惊,爬到天花板的灯罩上,果然发现了窃听器。他大发雷霆:“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想过了就滚蛋,干吗干这种事?”说着男人好像很用力地把灯罩整个扯下来摔了,房间里乒乒乓乓的。

空姐继续哭,要钱,威胁他,要不然就把录音带给他老婆寄去。男人真的恼火了:“你值10万块钱吗?”

钱丽心里有些酸。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时尚,她觉得是个仙女,却为了10万块钱,在这里忍受这样的屈辱。

最后男人妥协了。男人说:“好,你得把原带给我。”空姐同意了。

空姐走的时候,男人没有出去送。他拿了一万块钱给她,让她快走,并警告她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还说:“以后你也别进这房子了,我们就换到宾馆算了。”

空姐很卑微地问:“你不是睡不习惯宾馆的床吗?”

男人说:“慢慢地,会习惯的。”

深夜男人的老婆回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大致是说公司的八卦。钱丽听得有些不耐烦,睡觉去了。

半个月后,钱丽想起这里还有一出戏。她又戴上了耳机。正巧空姐在男人家里,两人正在吵架。男人说:“那10万块钱我已经给你了,你的敲诈是不是就没完没了了?”

空姐说:“再给我20万,我就永远消失,再也不和你联系了。”

男人不肯,空姐就哭,说自己为他堕胎如何痛苦,他却还在外面找女人如何对不起她云云。男人气急败坏,最后同意下来。

夜里男人老婆回来,两人一起去洗澡。洗完了,男人问老婆:“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了,被别的女人威胁,你会怎么样?”

他老婆说:“我就一脚把你踢出这个家门。”然后两人都大笑,男人说:“你真狠心。”女人也笑:“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男人点头称是。

几天后,钱丽听到,男人再度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个女人,既不是他老婆,也不是空姐,更不是小姐。她似乎跟男人有过一段旧情。两人相互问候了对方的孩子,回顾了一下高中的时光,男人还问她缺不缺钱。女人说不缺。男人说:“如果缺钱就跟我说,别的我帮不了你,这个我还是用不完的。”女人就很感动。听得钱丽也感动起来,看来再花心的人,也是有真情的呵。

只是真相,其实是那么残酷。

把这个女人送走后,男人的老婆回来了。两人正在温存,男人手机响了。他挂断,过一会儿,又响了。男人的老婆问:“谁?”男人说不知道。他老婆不信:“那你干吗把手机关掉?”男人说:“挺吵。”

不一会儿有敲门声。男人彻底地崩溃了。他老婆去开门,接着是空姐的声音,她要和男人的老婆“单独谈谈”。男人冲上去,家里声音乱七八糟,惨叫,惊叫,狂吼,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世界静默了一分钟,只听男人的老婆颤抖着问男人:“你把她掐死了?她好像真的没气了……”

男人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怎么办?”

他老婆泣不成声:“她打过你的电话,这事是瞒不下去的……警方一调查,就会查到你。”男人也哭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女人让他去自首,他宁死不肯。女人当即要打电话报警,他却穷凶恶极:“你要是敢报警,我就连你也弄死!”

最后女人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空姐的尸体放到男人车子里,再把男人的车开上山,挂空档,车轮后面垫一块冰,冰一化,他的车就会冲下悬崖。到明天就说车子是被空姐借走的。

男人提出法医也许会验尸。他老婆说,那就在车里放一把火,车掉下去的时候,人也烧得差不多了。男人要她帮忙拖尸体出去,她不敢。男人只好说:“好吧,我自己来。”

男人走了以后,他老婆打了一个电话,是给一个男人。她的声音还是颤抖的,却掩饰不住地兴奋:“我老公刚才竟然把他情人杀了!是真的!这事肯定是瞒不了的,我今天不敢报警,怕他连我也弄死……你明天匿名打电话给公安局,就说他跟那空姐有奸情,他有很大杀人嫌疑,要法医一定验尸……”

两人聊了很大一会儿,还憧憬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女人在电话中咬牙切齿地说:“他太荒淫无度了,早就该死了。公司是我们的,什么都是我们的。”

钱丽把耳机拿下来,戴了太久,人又紧张,耳朵都被压得生疼。

钱丽卖出去的窃听器,跟有些客户在QQ上有联系,她偶尔会好奇,会去问别人的故事,但没有一个人的故事是美好的。那些人中,有生意人,有公务员,甚至有学生。他们全部都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把柄,可是生活并没有因此幸福。

钱丽的男友是个普通的男人,在钢厂做事,有时会调戏同厂的小女孩,这些钱丽都知道。她从来不会在他家中装窃听器,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又多一个悲剧。

而这个空姐与这个驼峰鼻的男人,应该是她的客户中悲剧中的悲剧。

第三天早上,钱丽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成功商人杀害情人、伪造假现场的报道。

当时,她正端着豆浆,拿着报纸,走在这街头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她放下手中的报纸,看了一眼这陌生的人群。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永远不为人知的故事呢?每一个真相都是如此地可怕,它其实与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关系,只和你的感受有关。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来买她的窃听器。于是悲剧,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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