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抱着亨特回到家里的,警察总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一定会破案,她只是木楞地点头。
娜塔太太是一个如何温柔的妇人,即使身边没有丈夫,她依然是那么坚强。若不是亲眼所见,穆恩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她竟被人残忍枪杀。
死亡冲击着穆恩的心脏,她自小生活在和平年代,遭遇过的生死也大多是安详离开。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感受曾经鲜活的生命惨然逝去。
“亨特,会破案的。”
真的会破案吗?什么时候会告破?穆恩自己也不确定,但她想安慰那蹲在角落,缩成小小一团默默哭泣的男孩。
男孩那么的安静,仿佛世界也沉寂了。穆恩轻手轻脚地在他边上放了杯牛奶。
“别忍着好吗?”想哭就哭吧,小亨特。
大概过了半分钟,亨特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仍然待在角落不为所动。当穆恩转身想帮他换条帕子时,亨特忽然环抱住穆恩的腰,将头埋在她胸前,放声大哭。
他哭的太伤心了,边哭边打着嗝,泪水源源不断地从那澄澈的眼睛中快速落下,他泣不成声,模糊不清地喊着:“别走!”
别走妈妈,别走。
别走查尔斯,对不起。
别走穆恩,别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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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里,亨特更加沉默寡言,再没有原本欢脱的样子。他每天都起的很早,但从不乱跑。他只是站在房前的草坪上,呆看着脚下。
三色堇陆续开始谢下,穆恩也再看不见曾经快乐地在花丛中奔跑,大喊“我拥抱了春天的黎明”的烂漫孩子。
查尔斯是孤儿,他的离去没有他父母的痛哭流涕和大骂谴责,让穆恩松了口气。
亨特后来告诉她,他与查尔斯在公园里玩耍相识。这孩子点也太背,去亨特家玩竟就发生了惨案。
从某种程度上说,查尔斯是代亨特死的。
警察来找过穆恩两次,第一次是去录口供。有警员与她交谈,目前警方猜测娜塔太太被枪杀的最大可能,她的丈夫是犹太人。
也就是说,亨特便是犹太人和波兰人生下的孩子。
穆恩穿越来的日子里,只待在了波兰。令她奇怪的是,波兰虽是犹太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但事实上波兰人民并不喜欢犹太人,甚至认为是犹太人给他们带来了厄运。
从水晶之夜起,在德国波兰的犹太人大部分都被赶往波兰的犹太聚集区。穆恩看过《辛德勒的名单》,可以想象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但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相比,聚集区应该是天堂了。
她将警方的猜测陈述给亨特,亨特听后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点点头又低下头去想其他事。
也许亨特自己是知道的。
“穆恩,犹太人犯了什么错?”
半晌,穆恩以为亨特不会再开口。
“……”她沉默良久,“也许耶稣也不喜欢他们吧。”
“可耶稣也是犹太人啊……”他喃喃道。
穆恩愣了愣,苦笑:“亨特,这个种族太聪明了。”
“穆恩,你想走吗?”
“我知道你买了明天天去柏林的车票。”
穆恩诧异地看着亨特。
亨特盯着她,缓缓道:“可是,明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哦。”说完他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的眼神让穆恩毛骨悚然,那是来自七岁孩子的眼神吗?
“你什么意思?!”穆恩愣了愣神,良久才发现亨特已经走远。
前方悠悠传来亨特的童声,他手插裤袋,一个人漫步于小花园,夕阳下尽显落寞。
“你离开不了波兰……”
他的声音如浓烟般紧紧缠绕着她,天空在刹那间变成黑夜,突然的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