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我昏倒了。
恍惚间,似乎有急促的走路声。
···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睡吧,醒了什么都好了。”
却好生让我温暖。像极了幼年模模糊糊的记忆——雷雨天,母亲将我抱着,轻轻拍着,那个怀抱足以让我沉睡。不仅是身体上的沉睡,更是心灵安心的沉睡。
我放松了全部。意识全然失去。
···
昏倒时间没有多久,只是一瞬。待我重新醒来,只是同一个面孔,不同的人。
森严的声音沿路席卷而来——“全部退下,皇后留下。”
“陛下!”华浓着急的喊道。
“安亭!”男人吼道。
窸窸窣窣,安亭将所有人带出。
华浓仍在尖叫——“陛下,还我儿公道!”
僵硬的抬起头,朦胧呆滞间,他怎么会来,不是说不想再见想容嘛。难道是亲自来赐死想容的?
刚刚被想容丫头内心的绝望哭泣惊醒,稍作适应,坚定的吐出“臣妾无罪。”
半天未得到答复。
再次抬起头,却不知何时,他早已坐在龙座上。
“孤,自有安排···”
毕竟不是秦想容,我忽略了他脸色的苍白,只是惊愕,还有,疑惑。
···
许久——
“你可知,我建了一座城。”
“陛下。”声音颤抖,我的心开始颤抖了,那是我所不熟悉的,不是来自于我的,而是另一个灵魂,即使沉睡,它仍旧在呐喊。心中不停的苦苦哀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两股灵魂在身体中牵制,有些难受,头上开始冒冷汗,只是难受,想容这丫头灵魂力量还是薄弱,稍作压制,便陷入了沉睡。
倒是好奇,这男人倒是想说什么,小容这般拒绝。
“嘘。”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缓缓起身,
走下台阶,
跪在我面前。
然后,拥抱。
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宽阔的胸膛,满是沧桑,却又有着我贪念的温暖。第一次被人拥抱,还是个男人!
男人当然不知变化,也不知我的烦躁。
絮絮叨叨——“我建了一座城,满城红瓦,是彼岸花的颜色,是你最爱的红色。我说,我要给你一个家,一个只有你我的家,这个家,没有战争,没有君王,没有悲伤。我想给你一个家,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的世界只有你,它叫红瓦城,那里有一座墓,我死后,只求你能去看看···想容,我好想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小容竟这般固执,硬生生的又醒了,属于男人特有的呼吸扑洒在我的脖颈,带来一丝温**意。不经意间,一个失神,竟被赶出,重新隐藏于想容心之深处。
小容,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的挚爱可是他。我想告诉小容,可是小容的灵魂太过急切想要冲出,不给丝毫时间,归于平静之际,我看到小容眼眶湿润了。
···
我的眼眶湿润了。垂落的双手,缓缓向上,抱住面前的男子。管他什么前尘旧事,秦想容,他才是你的天!
“陛下。”念着,喃着,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希翼。
静静的,只有风的声音。
想容放不下从前,陛下也不可能完全放下,但是,既然上天给了一次机会,想容为何不把握?除了失去,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可怖的事情了。——
晶莹的泪珠滑落,仿佛清洗了一切。
“陛下,我没有下毒。”
“我知道。”
“陛下,华浓很爱你的。”
“我知道。”
“陛下,我有可能不爱你了。”
“我知道。”
“陛下,我想要栎西。”
“好。”
“陛下,我想去看看少褐。”
说到此处,我全身僵硬,美眸看向远方。拥着我的男子迟疑了,只是,将我拥的更紧了——
“好。”
“陛下···”
“不,君上。”我改了口。
他说过,只有我可以称他为君上。君上,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称呼。
“君上,华浓不是一个好母亲,魏地风景宜人,适合养人。”
不用再多说,封澈明了一切。
···
南山景王六年,皇后秦氏被查行毒术,王未怪之,此事不了了之。栎西郡主禀王旨,入长乐宫,继皇后之女,尊为嫡公主,号栎西卫公主。同年,王大选之日在即,皇后秦氏重授六宫之权,掌凤印。贵妃降级,视为秦妃。公子名挚指往封地。
···
未央宫,灯火不眠,只是人未安眠。
华浓病倒了。
···
南山景王六年,贵妃秦氏重病,御医束手无策,后原与贵妃系出一脉,后疼家姐,陪伴三日,不眠不休,贵妃大好,退六宫,隐居未央宫。
···
听着锦瑟传来的史官笔录,默默冷笑——果然,小容终究没撑过去,这回又陷入了沉睡。
“你好狠的心。”华浓苍白的脸不似昔日繁华。凄惨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面前是一张无懈可击的脸,却让我生厌。
“你千错万错,最不该对栎西下毒。”无一丝感情,冷视着这个妆容精致却扭曲的面孔。
“都是因为你,如若不是你,我何必下毒。”
“不错,倒愿意承认,你这么喜欢鸩毒,你自己的儿子喝便好。为何要下给栎西。”我抚摸着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然后“啪”一声,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
华浓的嘴角开出红色的小花,倒在地上,猛地偏过头,“不过贱命一条,郡主又怎样,换你一死,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再者,这个小贱人,今日不死,明日她也得死不是么。你说我该不该下?真是可笑。哈哈!咳咳。”过于激动,她开始不住地咳嗽。
我横眉冷视,紧紧勒住华浓的脖子。
“你可以伤害我,绝不可以伤害她。”轻启朱唇,我冰冷的说道。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边,显得有些阴冷,华浓猛地一震——她从未看到我这般冰冷之样。
眼中终于有了恐惧之色,颤抖着小声嗫嚅道“为···何。”
我松开她,她跌倒在地,重重的喘息。
立起身,居高临下的瞅着他,“因为,她是锦瑟的女儿。”
···
走出未央宫,我听到屋内人的尖叫——
“你不是秦想容!你是谁!”
一抹诡异的微笑染上嘴角。
我当然不是秦想容,只是,你也没必要知道了。
···
我是心狠之人,只不过,秦想容这个善良的小女人一心归于宁静,可是,秦华浓,你却非要掀起波澜,欺辱也罢,虐待也罢,憎恶也罢,这些是小容自认的惩罚,我认,可是,栎西绝不是你能碰的。你不好好教导她,却利用她,我便容不了你。
我走出未央宫,默默撤出,今日精力耗得太多,竟然连存在小容灵魂深处那方天地的力量都没有。
我已离去,秦想容便兀自昏倒。
···
再次醒来,另一个灵魂复苏。我感觉身体中改变了什么,却又琢磨不到。床沿,惊讶的看见封澈正打着盹,我轻轻伸出手,搭在他脸上,抚平那皱着的眉。他渐渐转醒,明媚的眸子,溢满了微笑,盛满了风华——这种眼色,他只给过我,如今,他又愿意给我了。
此次鸩毒之事,不了了之,让我疑惑之事太多,但是,世上的秘密太多了。梦里的她叫我珍惜封澈,何必让那些事阻碍我和封澈。
“我建了一座城,满城红瓦,是彼岸花的颜色,是你最爱的红色。我说,我要给你一个家,一个只有你我的家,这个家,没有战争,没有君王,没有悲伤。我想给你一个家,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的世界只有你,它叫红瓦城,那里有一座墓,我死后,只求你能去看看···想容,我好想你。”
封澈的情语低吟,记忆中,他是这么说的。
浓到灵魂深处的感动,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之心,再也包不住。
我也想你,君上。
于是,我回了一个微笑。
这个冬天,冰雪悄悄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