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然如庄稼地里的大豆玉米一样普通,但母亲唱出的童谣却流水一般浇灌着我的童年,并深深地镌刻进我生命的年轮,至今品咂起来还觉意味悠长,感受颇多。不妨摘录两则。
小木梳
小木梳/两头弯/小两口吃饭把门关/苍蝇衔了个米粒去/两口子就去撵/一直撵到蒺藜山/蒺藜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个小神仙/抽抽贴/算算卦/你们的米粒舍了吧/要不是我那花鞋掉了底/我就撵它十几里/要不是我那花鞋掉了帮/我就撵它十几个庄
这则小童谣采用叙事文体,有起因、发展和结局,虽则是“麻雀”却真真是“五脏俱全”啊,特别是对小两口的执著和小神仙的圆滑刻画更是栩栩如生,听起来富有节奏,读起来朗朗上口,很符合小孩子的认知规律。虽然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小木梳》还对主人公进行了巧妙地嘲讽,而这种对吝啬的“夸张”,是堪与李白的某些诗句相媲美的。
还有一则我至今不知道题目,曾经请教过母亲,母亲也只是摇头。
无题
疙瘩梨/好东西/到东庄/看二姨/看得二姨好喜欢/放下鏊子烙水饭/张三吃了个李四饱/撑得王五害腰疼//吃罢饭/没事干/上南园/砍竹竿/竹竿高/抱(孵)老雕/老雕下了个双黄蛋/够也够不着/看也看不见
穿过懵懂的童年,直到读了初中,我脑海里才渐渐泯灭了“看二姨”的印象。那时,我听母亲唱起这首童谣,就马上想到了母亲的二姐,想到了我二姨那张永远笑眯眯的脸。还有好长一段时光,我去二姨家时,总吵着要去“砍竹竿”,要去看老雕,母亲和二姨看到我天真的样子总是笑得前仰后合。二姨拍着我的小脑袋说,傻孩子,那是歌,假的,咱这儿从来不长竹子,更不曾见过老雕啊。二姨说着说着就突然停下来,抚去不知什么时候爬出我眼眶的泪水,说,好,咱去南园。接着偷偷向母亲挤挤眼,拉我去小河边摸鱼。这首童谣把一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巧妙地组合在一起,诙谐幽默,充满新奇的想象又不失现实基础,特别是童谣里的探险精神,更能吸引小孩子,把无知的小孩子“拉下水”,以为自己的二姨家真的这么“神奇”呢。
母亲教过唱过的童谣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没意思的,发人深省的,令人振奋的,教人孝敬的,帮人明辨是非的……现在,我回老家看母亲,临走的时候,母亲总是拎过我的兜不停地放东西,我便抢过包说,娘,不如您再给我唱一支我童年的歌谣吧。
(原载《山西日报》《常德晚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