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母亲睁开眼睛便发现屋子里亮得有些异样。
隔着玻璃一瞧,哎呀,天地间一片白,下了好大的雪。
母亲利索地起床,又去推赖在被窝里的父亲,父亲翻个身,嘟哝了一句:“过个生日,都把你急成这样啊?肉菜昨天晚上不都备好
了吗?”
母亲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呀?外面下雪啦!路上一定滑得
很呢。”
老头子一骨碌就翻身坐起来了。
母亲说:“现在打电话还来得及,否则咱那三个娃,拖家带口地往家赶,还不叫人担心死。”
母亲便去摸电话,电话是在县城教书的儿子不久前给装的。
母亲先拨了大女儿的号码,大女儿嫁到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往年她们一家总是启程最早的。
电话是女婿接的,母亲说:“下了大雪,路滑,你们别来了,啊。”
女婿在那边挺坚决地说:“娘,你都七十岁了,我们不去怎么行呢?”
母亲说:“我说了,不用你们来了,你们三家都不要来了。”
这时,女儿接过了话茬说:“娘,您的宝贝外孙可不管下雪不下雪,早早起来,就等着为姥姥唱生日快乐歌呢。”
母亲显然生气了,声音也高起来:“你是老大,得体谅爹娘的心,千万别逞强,等路好走了,再来,娘会更高兴的。”
大女儿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潮湿地说:“娘,我真的想您了,要不让强强给您唱生日快乐歌吧。”
接着电话里传来了稚气的童声,唱得很认真,唱得母亲的眼圈也红了。
终于做通了老大的工作,母亲出了口气,又拨通了二女儿的电话。二女儿的家倒不是很远,可她已有几个月的身孕了,这岂能当儿戏?这样母亲又一番苦口婆心说服了二女儿。最后的电话是打给儿子的,儿子知道两个姐姐都答应了母亲,就说等天气好了,路好走了,再给母亲补个寿宴吧。
母亲打完电话,父亲已把屋里的小炭炉生得旺旺的了。
父亲说:“行了?”
母亲说:“行了。”
父亲说:“放心了?”
母亲说:“放心了。”
父亲把煮熟的鸡蛋端到桌上,说:“他娘,吃吧,生日吃个鸡蛋,一辈子舒坦。”
母亲一气吃了三个鸡蛋,说:“我还想吃一个。”
父亲惊讶地看着母亲说:“你……”
母亲说:“你什么,我不用为儿女揪着心了,这比什么都好,我得好好为自己庆贺一下七十大寿啊。”
(原载《国土资源导报》《潍坊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