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柯失踪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江屿城担心江柯是否还会回来更为担心的是江尧会不会因为这个再次犯病。他在将要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打开了门。
江尧已经醒了，蜷缩在床的角落里，望着窗外的黄浦江。
他摸了摸她漆黑的长发，将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季校长的邀请函，你看看，考虑下吧。
厚实的铜版纸，确实够郑重的，不愧是最为高等的私立学院之一梅德里斯学院。
他们想请你去那里上学。江屿城有些担心，毕竟江尧十年以来就没有去过学校，所有的课程都是家教，或者是自学，突然让她去学校，多少还是会有不习惯的。
我可以拒绝吗？江尧抬起头，望着江屿城的眼睛。
最好不要吧。他笑着看着她小鹿一样的眼睛。他也不愿意江尧去接触那些外面的那些人吧。从她变得沉默的那一刻起。江屿城就知道江尧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江尧冰冷，需要时间来疗养。
上海的早晨从来不会安静，物质的欲望所带来的喧嚣充斥着整个城市。仍旧是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不同的情绪，物质的渴望，颓废失望，幼稚的希望……在这座钢筋水泥霓虹灯铸成的灰度城市里，她们是可怜的，也是无助的。
2
又是一个雾霾天气，能见度不到十米。
车里很暖和，江尧在车窗玻璃上接着水汽用手指划出SANE的字母，这是间歇性双重性格分裂症的引文缩写。
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吗？江屿城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十多年来，江尧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待着，没有和别人过多的接触过。
试试吧。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无所谓。
车停在学校门口，全国私立的高等学院之一，来往的学生穿的都不一样。江尧打开车门，呼吸到的第一口确实浓浓的pm2。5。
口罩戴上。江屿城打开车门，望着她的背影，显出更多的孤独。江屿城像是目送着自己的女儿出嫁一样。是时候让她一个人试试了，去面对那些肮脏与污浊。
白色的长衫。枣红色的棉布裙，麻编凉鞋。人群中的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些擦肩而过的人，江尧忽然有种想去听听他们的故事的冲动，或悲或喜，轴上可以给她带了开感情上的冲击。这种冷冰冰的模样，连她自己也不喜欢。
江尧，你怎么也在这里？声音有些熟悉，江尧却记不起来是谁。回过头，沈晰高高的个子挡在她的面前，高出了她三个头，蓝色的阿迪达斯足球服，额前细碎的刘海，和不远处望着她的一群女生。
江尧没有抬头。来上学。敷衍的回答。
沈少，这谁呀？远处走来的女孩儿挽住沈晰的小胳膊，整个身体都往沈晰的身上靠。女孩儿穿的过于凉快，身上带着不合年龄的香水气味。长得还不错，就是打扮俗气了些。江尧似乎没有注意到女孩儿眼中的敌意，和人打交道方面，她还是差了些。
沈晰显得有些尴尬，他显然不想让江尧看到这一幕。他将手臂从女孩儿环抱中抽出来，下一秒却又被黏住。哦，她叫江尧，新转来的。
就是校网上说的那个跳级海归？女孩儿用尖锐的眼光上上下下的审视着江尧。也就这样嘛！她蹬着高跟鞋，高出江尧半个头，气势上显得有些过硬。
江尧抬起头，望着沈晰的眼睛。不打扰你们了，再见。她转过身，向人群中走去。
沈晰愣在原地，刚刚江尧的眼神让他冷不丁的颤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眼神，像冰一样，冷的叫人害怕。
3
和之前一样，她选择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讲台上矮小精悍的教授是在没意思，所讲的内容之前已经掌握了。
江尧看着窗外，在纸上无聊的划着SANE的字母。症结所在：放不下。
报告，我来晚了。诺大的教室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教授停下来，看了一眼教室门外的人，点头示意让他进来。江尧仍旧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她不喜欢外界的聒噪。
一直到声音的主人站到她的身旁，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江尧这才撇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俊朗的外表带着些许邪气。和江尧一样，他似乎不是来听课的，什么都没带，只是发呆。
男生看了看江尧。哟，新转来的？
江尧没有理他，面无表情的慵懒样子似乎是在告诉他：别理我。
呐，我叫简一航，以后在学校我罩你咯。男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得不说他笑得很好看，像是在黑暗里盛开的花，邪而不失真?，像个小孩子带着些幼稚。他单手撑着脑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看着江尧。
江尧回过头，看他一眼。谢谢，不用。
你总有一天会用到的。他仍旧笑着将身子坐正。
教室座位前排的沈晰扭过身，恶狠狠的盯着简一航。不远处刚刚那个女孩儿恶狠狠地盯着沈晰。
杀人一样的目光。江尧笑了笑，将头扭想窗外。
4
星巴克的包间里坐着两个男人。江屿城，沈晰。
屿城哥，找我什么事儿？沈晰将书包放下，坐在江屿城的对面。
江屿城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解开领结。别的就不多说了，江尧到你们学校你是知道的吧。
恩，今天看见了。沈晰点点头，眼神也黯淡下去。他想到今天江尧最后的那个眼神，禁不住打了一个颤，到现在还感到很慎人。
江屿城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沈晰。那这个你看看吧，需要翻译吗？
沈晰接过文件。不要怀疑我的英语水平。
这份文件对于沈晰来说的确不算困难，但他足足看了十多分钟。眉头微微的拧起。他将文件合上，推给江屿城。我懂了。
她病了。江屿城呆呆的看着文件。怪我，没有照顾好她。杯子里溅起的咖啡落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落在江屿城白色的衬衫上。
沈晰看着江屿城的样子。桌子上的文件依然摆在那里，首页江尧证件照上的脸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知道，在学校我会看着她。
你知道怎么做？江屿城抬起眼睛。
恩，我知道。
5
沈晰背着包离开包间。江屿城望着他的背影。这小子，和他哥哥还有几分像。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备注上的沈澈字样，按下了拨打建。
十分钟后沈澈出现在包间里。江屿城仅仅是打了个招呼就再无话可说。不似那天饭桌上的侃侃而谈。对坐着，红着脸，没有语言。
刚刚溅出的咖啡已经凝固，像是江屿城心中的污点，唯一不同的是，心中的污点已经洗不掉了。
就像是他们十岁的那一年。剩下的阳光照耀着草地，两个小男孩无忧的玩耍着。躺在草地上看着悠远的蓝天。稍大些的男孩看着身边长相清秀的男孩儿，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他淡粉色的唇。
又像是三年前的那一天，他下飞机，看着站外的男生，人群中显得那么突出。和那年他亲吻的那个他一样，没有变。这一次是他亲吻了他。同样是淡淡的吻，只是亲吻和被亲吻人换了个位置。
屿城，有什么事？沈澈打破了空气中的尴尬。
江屿城沉默着，看着窗外的云。他像是想起了十岁的那一年，那样的云，那样的天，还有那样的人，那样的吻。沈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生分？
沈澈点燃一支烟，突出的烟气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屿城，你也是做这一行的，得治。
江屿城的脸几乎是瞬间冷下来的。沈澈，这不是病。
你以为我好过吗？这么些年来我试着交女朋友，可是每到关键的时候我就会力不从心。我不想这样，可是我也不想承认我是那样的人，你懂吗？沈澈手中的烟灰掉落到衣服上，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儿一样。
沈澈，这个不是病。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别人异样的眼光我也都知道，可是我怎么办，走上这条路我又有什么办法。江屿城同样点起一支烟，却被呛得直咳嗽。
沈澈夺过他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不会抽就别在我面前逞能。
江屿城重新点起一支烟，任它烧着，直到烫到自己的手指。沉默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江屿城呆呆的看着沈澈的脸。沈澈，我喜欢你。他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沈澈的声音小到只有他两听的见。
所以呢？江屿城歪了歪头，想穿过烟雾看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沈澈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将目光转向江屿城那张精致的脸。他慢慢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向前倾，在江屿城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所以，我不能去喜欢你，这样会毁了你一辈子。他重新坐下，却不在敢看江屿城的脸。
江屿城干笑了两声，算是化解了刚刚尴尬的气氛。你这样才是毁了我，他这样想。
行了，那就别说了。他站起来，系好领带。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些地方还得你帮忙。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沈澈依旧吸着烟。此刻沈澈的心情是酸涩的，像柠檬汁滴在心口上。其实，三年前在美国和江屿城相处的那段日子是他十多年来最幸福的日子，如同浅浅的伤疤烙印在脑海里。
所以，我也喜欢你啊，江屿城。他望着窗外他离开的身影。
6
沈晰我跟你说，我不许你搭理那个什么?江尧。季萌萌娇小的身体挡在沈晰的面前，脸上满是生气和委屈，像是盯着意见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盯着沈晰的眼睛。。
沈晰有些不耐烦，将手中的书合上，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周围的人放下书，看着他两，女孩儿一脸的娇羞竟说不出话来。
季萌萌我告诉你，女孩子能不能自重一点，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烦。他站起来，收拾好桌子上自己的书和笔记本。
江尧，江尧，江尧，来了个江尧我看你满脑子都是江尧。沈晰停下脚步愣了几秒，摇摇头继续走开。
我等了你四年啊。季萌萌的眼泪掉在自己的手背上，四年来所有的酸楚和委屈伴着咸味的液体决堤而下。高一到大学，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四年来沈晰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表白，她觉得沈晰心里的那个位置还是属意与自己的。可是她今天看到了，沈晰看江尧的眼光不同与别人，甚至不同于自己。
沈晰，她叫他，他没有停。
季萌萌你还不够丢人吗？不远处站起来的男神嗔怒的看着季萌萌。
她回头看他一眼，眼眶红红的。季书岑，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她像沈晰的方向跑去，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图书室里。
7
江尧喜欢上海的夜晚，喜欢在这样的时间里将自己埋没在浴缸的水中。
透过玻璃看到窗外的霓虹灯组成的夜景。加入香料的水泛出幽幽的蓝光。屏住呼吸，顺着池壁慢慢的滑下去，整个脑袋都泡在水里。
江尧闭上眼，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一具尸体一样。
她探出水面，透过顶层的玻璃看到窗外寥落的星辰，那些星星都被埋没在烟尘里了吧。
这是自杀最美的背景。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很应景。
看着手腕处的伤疤，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和现在一样的场景，只不过水的颜色换成了红色。那天的浴室里弥漫着腥甜味儿?。
十五岁之前的她自杀倾向一直很严重，江屿城每天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那是的江尧只有在他和江柯的身上才会找到安全感，那种在黑暗中摸索的感觉才会有所好转。
江尧，你就呆在这儿，哪儿都别去。
阿尧，你就坐在我边儿上，别到处走。
尧尧，放心，别怕，我还在呢。
你放心，有我在。
这是江尧听过最多的话。抬起头，抑制住眼泪的下滑。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放电影一般的回放，画面渐渐地模糊，泛黄。
都是过去了。
8
午夜两点。
江尧趴在阳台上向下俯瞰。静安区的夜景很美。双脚离地，整个人就像是要掉下去一样。
小心，快下来。江屿城将柠檬水递给她。
赛纳利柠檬，天山矿泉水，标准的5摄氏度温度。这是江尧一贯的要求。
玻璃杯握在手心，透过皮肤的凉度直达心房。冰块间相互撞击的声音很清脆。
江屿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崭新的iphone6plus，递给她。拿着，现在我不能天天带着你了，用这个比较方便。
江尧接过，联系人列表里就只有两个人，江屿城，江柯。
她皱了皱眉头，江柯？
他一定会回来的，不是吗？江屿城仍旧笑着摸摸她的头。他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恩，一定。
9
沈晰的电脑页面停留在“间歇性性格分裂”的页面上，电脑面前的男孩儿早已睡的香甜。
沈澈的烟点燃一支接着一支，犹豫着该不该打电话给江屿城。他应该睡了吧，算了吧，顺其自然。
江屿城看着江尧入睡，握着手机等着沈澈的电话。
被窝里的季萌萌不敢哭出声。
书仍旧摊开着，季书岑没有心情看下去，白天的事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萌萌，快醒来吧，该来的纵使迟到也会来，不属于你的来了也会走。
简一航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看着周围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