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创意生活的拥趸者,虽然不一定是身体力行的实践者,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种生活的致敬。
电脑收藏夹里有一创意生活博客,计有旧物新生、设计、涂鸦、发现等分类,各种令人惊讶的生活重构与发现,叫人入迷。比如一位妈妈带领两个孩子用冰棍棍儿做画,那些被涂成彩色的冰棍棍儿以几何线条的方式在画框里上升为艺术。
“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亲子艺术活动?既能培养孩子的环保意识,还能培养他们的艺术创造力,这还是一段愉悦的家庭时光!你和孩子都会记得这样的时光”,这是成品无法赋予的乐趣。
喜欢实用有趣的工业产品,喜欢混搭的设计生活,喜欢此起彼伏的创意市集,它的英文名称i-Mart,既代表Idea-Mart(点子市场),也代表i-Mart(我是艺术)。那年,创意市集亮相上海来福士中庭。60个摊位上,琳琅的创意产品让人应接不暇,它们有不少取材于废旧物品,通过加工制成笔记本、日历牌,还有易拉罐制成的钥匙扣等。有个喜欢夏加尔和莫迪里阿尼的北方女孩Nar,她爱做灯,将自己的品牌命名为“Nar(那儿)”,“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这儿,其实不远的那儿自有一番新天地。不管是这里还是那里,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另一处”。
一认识的女孩参加了这次市集,她主业做医疗网站,有空捣鼓包袋本子,某个夏天她自费去英国爱丁堡参加创意市集,用带去的一箱自创中国风花布包卖回此行路费。
还认识一名男子,因家有幼女,业余致力于圆角家具设计。走进他家,如走进一座72平方米的微型海洋宫殿,淡蓝圆角家具让人联想水母和光亮海葵。
……
创意市集风头之盛兆示冗乏生活有多需要花火!但,它会否成为一种形式主义标签?
我喜欢的创意设计多与生活有染——好东西不是用来唬人的,它是亲民的、可持续的,像日本设计大师深泽直人所说,“……设计出的东西,人家无意识在用,就是设计的最大成功。在没改变事物本色的情况下,去发现它的潜在价值。我觉得与其说是设计新东西,不如说是寻找一个实际已经存在,但你还没真正发现的东西,那是一种事物的‘必然’,设计要体现出一种恰到好处”。
寻找事物的“必然”,这简单中有禅风哲学。
深泽直人的设计用起来都很得心应手,如一盏带托盘的白台灯,式样极简,回家可顺手把钥匙扔进托盘内,灯马上自动会亮。还有垃圾桶,和墙角形状一样,放在墙角正契合。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为MUJI(无印良品)设计的壁挂式CD,外形有如排风扇,以一条拉绳取代复杂按钮——绳一拉,音乐如风,扑面而来,这些正是他为事物寻找到的“必然”。
法国的年轻设计师伊洛·察法,他设计的简洁独立厨房,不,实际就是张多功能餐桌,可排水,可放电磁炉,可切菜。这张“餐桌厨房”获了第一届国际设计大典金奖。他在巴黎和老师创立了一个“平常设计室”,设计实用的日用品。他说面对奢华宏伟的东西总会手足无措。
台湾设计界有位大佬说:“也许将来汽车没有轮子或不用汽油,但它运输的目的不会变”。
“用”,永远是设计第一要义。
无印良品的“干燥香菇”,也可读成一种回归感的设计。在日本只有完整形状的干香菇才能售卖,但实际料理时必然会将香菇切碎,所以无印良品因此生产了便宜的“干燥香菇”,反而热卖。又例如它家的T恤,将生产过程中剩余的纱线制成限量(不限量也不行)T恤,每件独一无二,反而成为MUJI迷每年热衷收藏。
当设计不用力过度,成为配合生活的一种“无意识”,工业也会变得柔软。
在一期设计专辑中,看到款曲线柔和的遥控器,似一片淡蓝波浪,按ON后它开始呼吸,在人的掌心沁出光亮。想想我们多年来用的那些呆板遥控器吧,还真与冗乏的肥皂剧配套。再随便清点下周遭日用品,那些床、沙发、雨伞……多半整齐划一,可编列成队,每家每户差不到哪去,它们在流水线上的合谋加剧了人对生活的厌倦。
多少人有在城市小区迷路的经历?谁让那些建筑一模一样呢,一样的瓷砖,一样的防盗窗,一样的铝合金门。建筑物里,同步着一样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奔忙,赚钱,出人头地,门内的生活细节可粗糙,出门行头务必光鲜。
瑞士儿童文学作家于尔克·舒比格说,“我遇到过一群人,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而且睁着眼睛睡觉。我还遇到过另外一群人,他们脑袋里盛开的不是思想而是花朵。”
对奔忙的大多数,即使春季,脑子里也很难开花。“创意生活”让我着迷的正是它有如蚯蚓,力图松动板结的土壤,使之萌芽,开花。
它还让我想到植物学领域的一个词“异花授粉”。
当一辈子被铆在固定位置,你会渐以为凳子腿就是你的腿。我常想从现在,此刻跳开去,跳到另重空间,另个梦境访问下,又因弹跳力不够好,常还在原地。好在有许多弹跳力出色的人,可以让你看看他们是如何一跃而起,摆脱引力,去擦亮一些花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