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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十一月初九,帝都东面的战争再度打响。

潜光率部众六万余人由爻州拔营,连夜奔袭帝都,在城外百里处遭遇张延老将军八万大军的拦截。双方当即进行了激烈的野战,伤亡惨重。据说在一个叫野望坡的地方,残尸断肢堆积如山,鲜血汇聚成河,凝聚成霜。

相比之下,谦益所在的帝都北面倒没有闹出这么大动静。但他一去大半月,虽每隔几日就有一封飞鸽传书来道平安。然没有捷报传至,我的心,仍前所未有的忐忑不安。这种忐忑折磨着我的心智,令我寝食难安,身子越发难以康复。

十一月中旬,帝都四面的战事猝然升级,进入白热化状态。纵使东南西北四个门都没有传来失守的消息,然百姓的集体恐慌,还是在城内引发了哄抢、骚乱。幸运的是,只是一些亡命之徒小规模的冲撞官兵和哄抢平民百姓、贵胄富户的钱财物资。大局仍在留守官员与禁军的掌控之中。

十一月十九日,下起了这月以来第一场雨,瓢泼大雨。强势的雨水将树上的枯叶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片坠到地上,陷入泥水里,引人心生悲凉之叹。哥站在我身后,暖声劝我回屋,我不肯,强撑着孱弱的身子,裹着衾披立在屋檐下,强作镇定的坚持等待该到却还未到的、谦益报平安的飞书。近日我总是心绪不宁,时常被梦魇惊醒,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这一日,帝都显得尤为动荡混乱,趁火打劫之辈哄抢频频。我终日心浮气躁难觅安宁。入夜后,王府里来了几匹快马,快马上下来几个便装兵士。我认得他们,都是谦益身边颇为得脸的侍卫亲军,为首的那个大约是叫张鸿。

张鸿见到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行礼急道:“小人等奉军师之令来接夫人。”

“何事?”我的声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藏在阔袖下的双手,慢慢拽紧成拳。

“回禀夫人,王爷前日率众夜袭敌营被数支弩箭射中,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是以军师特命小人等恭请夫人前往救治。”

“中了弩箭?”我惊呼出声,顿觉天旋地转,呼吸急促起来,身子晃了晃被磬儿搀住。脑中混乱一片,理智全面崩溃。这就是我预感到的不好的事么?

吐纳十余次,我终是缓过气来,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祈祷:谦益一定不能有事!

“昏迷?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性命之虞?”身旁的哥沉声追问。

张鸿恭敬道:“小人不知。军师下令封锁了王爷重伤的消息,只道情况紧急,命小人等务必请夫人去一趟。”

务必?!难道说,谦益当真有性命之忧?

不敢再细想下去,我强自镇静,即刻命人准备车马,药箱,药材……顾不了瓢泼大雨急行赶赴北门。哥不放心我羸弱的身体,担心我会受不住夜以继日的颠簸之苦,不由分说,跃上马与我同往,以便照应。我感激一笑,心知劝不住他,也就不再多言。

马队和马车在沁凉的雨夜中飞驰。天,还下着雨,冰冷的雨水浇不熄我心头焚烧的急火。一时间雷电交加,混乱的马蹄声仿佛闷雷般打在我的胸口,又重又痛,几乎令我无法呼吸。

与哥一样坚持与我随行的磬儿轻抚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姐姐别担心,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他是不会有事的,我告诉自己,只不过中了几支弩箭而已,只要没伤及要害,顶多失血体虚罢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跳得乱了节拍,仿佛随时都可能从胸腔内跳出来。寒冷,风雨的寒冷包裹了我,我抱着胸,缩做一团。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在手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血痕。

我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越想越怕,却无力阻止。磬儿紧紧的抱着我,轻抚我的背。

雨一直下,直到第二日晌午过后,方才停下。

马车出了北城门,以最快的速度在草原上奔驰了一昼夜。马匹、车夫、兵士都已疲累无以复加时,我终于在主帅大帐内,见到了躺在榻上的谦益。

我一步步靠近他,既平静又紧张。他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荣沐在我耳边讲述他受伤的经过。谦益带五千轻骑兵,在草原上寻找越王隐蔽起来的主力,花了五日五夜,精心策划了一场夜袭,斩杀敌军近万余人。不想在回撤时,却被弩箭射中,负伤而归。

这一战究竟会对整个战局的变化起怎样的作用,不是我所关心的。我的手搭在谦益的手腕上,异常的心跳方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直接打断荣沐的话,道:“幸好,伤虽重,却没有伤及要害。”他的脉象极度虚弱,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显见是精神气血都有伤损,气血不足。但是,还好,只是虚弱昏迷,性命无碍。

我高悬的心落下,轻轻舒了口气,竟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就如同听到惜诺出生后第一声啼哭那般。我知道他还活着,还能活下去,这就够了。原本,因焦虑与胡思乱想而空虚乏力的心,一下子又被填得满满,添了活力。

“夫人,王爷何时能醒转过来?”荣沐见我神情变暖,追问。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的表情相当平静。似乎在我刚刚抵达军营之时,他原本紧绷的心弦就已经松开了。看来,他对我非常有信心,认定了,只要我能及时赶到,谦益就一定入不了鬼门关。

我低头仔细检查谦益的伤情,随口答道:“大约三日之后。”

“三日?”荣沐轻呼,急问,“夫人可有法子令王爷在两日后醒来?”

“两日?为何?”

荣沐道:“夫人明鉴。两日后越王的主力会经由此处奔袭帝都,正是截而歼之的好时机。战机稍纵即逝,若是两日后,王爷不能出现在战场上,我方士气必衰,敌方士气必涨。那么,此前所做一切努力定会功亏一篑,帝都自此陷入危难。是以王爷在昏迷之前不得不特命属下请来夫人,望您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让我来,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呢喃,“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那意味着,两日后我也必须上战场。谦益眼下的情形,只有以梅花八针刺穴方能让他在不伤身体的情况下提前清醒。但那也只能维持一个多时辰,那点儿时间顶多够他在战场上摆开阵形。若想继续保持清醒,就需我再度施针。

可是……战场,亲临战场,我能办到吗?昔日淼水国的复位之战已叫我领教过何谓惊天地泣鬼神的血腥。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早麻木了,如今才发觉麻木只是一层脆弱的保护膜,畏惧与嫌恶却是深入骨髓里的。

瞥了眼谦益,对上荣沐不容我拒绝的恳切眼神,我狠命咬了嘴唇,甩了甩头,道:“他会清醒的,两日后。”

不再搭理荣沐,我招呼了磬儿协助我重新处理谦益身上的伤。几乎一整夜,在重复琐碎的清洗、上药、包扎的动作。谦益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位置集中在胸腹部。所有伤口都被细致处理过,手法娴熟到位。但军医们使用的外伤药,虽对止血有很好疗效,却不利于他快速清醒。

两日后,低沉悠长的集结号在广袤的旷野上吹响。

我亲手为谦益系好轻袍的绑带。他的身体恢复不错,但仍旧十分虚弱,承受不住几十斤盔甲的重量。今日的他,看上去只是一个面色苍白、温润儒雅的书生,如果主动忽略他眉宇间那份独有的锐气与霸气的话。他将我搂进怀中,温热的唇在我唇瓣印下深情一吻。

“丫头,对不起……”

“不要说。”我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唇,“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我的夫君,能与你并肩,助你作战,我很高兴,真的。”

“丫头别怕,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相信我。”

我压住心头的慌乱,浅浅一笑点点头,“我相信。”我知道他有千万个不愿意将我卷入这场战争,然而我又实实在在被卷进来了,他也无可奈何。

自他醒来,我与他的对话总共不超过十句,但我却觉得他已跟我说了万千句。似乎大战在即,我终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灵契合。有些话不一定要说,但即使不说,彼此也一定明白。他是不愿我上战场的,虽然他并没说出来。

他需要头脑清醒的指挥至关重要的这一战,所以,纵使再害怕,我也愿意陪他上战场。而且,我相信,他对今日一战必已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胜算极大。

荣沐进入大帐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侍卫亲军的戎装。尽管戎装被改小过,然穿在我身上还是有些显大。我不会骑马,甚至畏惧骑马,是以,荣沐为我安排了一个牵马的骑兵。此外,哥坚持在我身后保护我的安全。老实说,我虽是微笑着上马,不欲让任何人看出我的畏惧。但事实上,从军营到战场的场景转移,我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实现的。

只记得一身素色轻袍的主帅策马来到集结完毕的军队前,激情万丈的说了些什么,唯听得“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一句。而后帅旗高展,兵戈铿锵,马蹄攒动,再然后天地间的生灵都以惊悚的姿态四下逃窜。十一月的草原,有些荒凉的味道,劲风中带足了寒意,清晨的暮霭在寒风中有了冰菱霜片的凌厉。

我紧张的坐在马上,谦益在我身侧,时不时微微倾身安抚我。

我们身后是三排适于远程开道的弓兵,弓兵后是冲锋陷阵的两万重装步兵,谦益说他的杀手锏是骑兵,但我没有看到。远眺对面,半里地开外是黑压压的数万敌军,依阵形判断数量至少是谦益兵力的两倍以上。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见成片的金属反射的寒光,照得我心底刺骨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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