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办公室，将天昊让到上座，陈康正要张罗秘书泡咖啡。就听见正在打量简约风格办公室的天昊说道：“不用麻烦了，请这位同事关一下门，暂时不要让人来打扰到我和陈总。”
陈康的秘书因为总经理的“同事”二字，心花怒放的关上门离开了。
“陈总，请坐。”看着有些紧张的陈康，天昊用极其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集团营销部的部长，陈总有兴趣吗？”
陈康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紧张的说：“总经理开玩笑吧，我老陈哪有那能力啊。”集团一共才有八个职能部室，为了防止夕日发生的六个董事联合三个副总意图架空总经理的情况再次发生，总经理之下早已经取消副职。部长可是名副其实的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啊。
天昊笑了笑：“从我到商场大门时，我就知道了，其实我也早就关注过陈总了，陈总不管是在哪个部门，哪个卖场，永远业绩都是中游，不冒尖，也不垫底。所以一直以来，陈总也是升迁最慢的，可是和陈总同期进公司的，有往上走的，也有走错路失意的，唯有陈总可称得上是不老松啊。”
天昊挥挥手阻止了要说话的陈康，继续说道：“大到商场布局，小到空调温度，陈总可是事无巨细，都安排的稳稳当当啊，今天巡视时还特意留了一些明显的问题，让我指出来，称陈总一句人精都不为过。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精，居然不惜显出集团的内线，引起我的注意，送把柄给我抓，这我就不明白了，地方的总经理就算正式收入不如集团，额外收入和自由度也要强的多，陈总怎会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陈康正襟危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说道：“总经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直说了，不错，是我故意不将商场正门布置过迎接您的印记去除的，小陈他是我的远方表侄，这里还请总经理先高抬贵手。”
天昊哈哈一笑：“放心吧，小陈是公司的司机，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办事的风格你应该知道。”
陈康长出一口气：“我先谢谢总经理的宽宏大度了，故意让总经理看出我提前接到巡视信息是因为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说到这陈康的情绪有些激动：“我都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奋斗几年啊，总经理，人活一生，最后剩下的不过是回忆罢了，我也想自己活得精彩一点，困在这小小的商场，我憋屈啊。往上走，没有靠山哪敢啊，枪打出头鸟，跟我同一时间进来的老哥们，耐不住寂寞站错位置的有的是，那下场，哎！”
陈康揉了揉已经微红的双眼继续道：“我都快当爷爷了，真怕再等下去，仅存的一点魄力就要磨没啦。”
递了一张面巾纸给陈康，天昊柔和的说：“陈总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啊，不错，我外公在世时确实出现过六董之乱那样的事，不过已经被我母亲用铁血手腕解决了，现在咱们集团说到底是规模大点的家族形企业罢了，董事长在位，董事长说了算。以后我上位，我说了算。商人都是利益至上，陈总能给集团创造利益，我自然重用陈总。
天昊拿起陈康桌子上的中华，抽出一颗吊在嘴上，愣了一下的陈康赶忙激动的拿起打火机给天昊点着了烟。天昊从不在外人面前吸烟，陈康明白，这是总经理在暗示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
吐了一个烟圈，天昊接着说：“营销部部长一职可不是空许愿啊，现任部长秦学丰和集团的女同事到了谈婚论家的地步，我准备借着秦部长结婚这件事，将他调到国外的分公司任总经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拿出能说服董事会的成绩，我相信陈总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一句话，帮我，我能给你更大的舞台。”
陈康平复了一下激动心情：“总经理，我能做的，秦部也能做，您非要调他离开，这是为…”说着说着，陈康突然卡住了，脸上露出很是惊讶的神情。
天昊笑着说道；“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不错，谁让他是范董的外甥呢，陈总不觉得，这帮老董事已经到了很碍眼的地步了吗。”
原来竟然是这样，陈康的心里此时已经热血沸腾了，董事长是压制反对的声音，而总经理是根本不想听到反对的声音，这简直就是独裁，爽到了极点的独裁啊，这才是自己寻觅的主子，一直将自己幻想成孔明的陈康，仿佛找到了知音般激动的道：“对，这些个老家伙从没为集团的发展尽过一丝力，大额的分红照拿不说，还总这个反对那个反对，早该把他们轰走了。”
巡视结束的时候，陈康恭敬的将天昊送上了车，态度中更增添了一份狂热。
天昊摇下车窗，对陈康道：“快去忙吧，我对陈总可是报以极大的信心啊。”
陈康弓着腰恭敬的保证：“我一定不辜负总经理的栽培。”
在路上，看着前面开车的小陈，极度讨厌现在的自己。突然想起，办公室墙上的一幅“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草书作品，那是外公在世时写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每次看到这幅字，天昊只能感觉到异常的束缚和沉重。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集团这么多司机，刘芳玲为什么正好选择小陈，她又拿了哪些好处，这些小事，天昊虽不喜，也不愿意在其身上多浪费时间。其实天昊并不喜欢陈康这个人，说到底，有能力而又善于伪装，有野心而又畏首畏尾，想上位而又左右摇摆，这和商场上定义的真小人无异。可是这样明显有名利企图的人，往往在公司重大的改革上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上位者要推行对大部分人不利的政策时，真小人无疑才是最好的执行者。
汽车经过中心广场时，天昊让小陈停了车，揉了揉眉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下车散散心。吩咐小陈独自回了公司，天昊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忙吗？”
只听电话那头响起威严的声音：“说。”
“我已经考察完陈康这个人了，可以启用。”天昊的语气难得的正经起来。
电话那头微微停顿一下：“你自己决定就好，陈康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他爱奉承的口碑可能会引起董事会某些人的不满，别忘了适时的敲打他一下。”
天昊应了一声“明白了”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海婷微笑的脸颊流露出无比的自豪，小时候，天昊三岁才能用语言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以为是智力残缺的缘故，全家人着实苦恼了一阵。后来医院的诊断大大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恰恰相反，天昊的智商太高了，已经高到了伴随有语言障碍的地步。由于语言根本无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才选择尽量不说话。
父母亲成天忙于工作疏于关怀，比同龄小孩高出一截的智商，让天昊无可避免的自闭了，这种情况一直到初中才略见起色，直到上了高中，表现彻底正常的天昊才着实让海婷夫妇舒了一口气。直到儿子在麻省理工连续蝉联数学系状元时，一项不苟言笑的海婷，着实让战战栗栗做事的下属看到了数日的晴空。连一严一松，一紧一宽，黑白相继的方针也是宝贝儿子刚到集团上班时就提出的，
想到这，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和天昊一致的动作昭示着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界传言般不合。“如果交女朋友这事儿再能顺点儿心，那就太好了。”
叹了一口气，海婷继续将精力投入到那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中去了。
提着只装有笔记本电脑的公文包，很自然的向那个饰品摊位踱了过去，也许在姜天昊心中，那日的惊鸿已经成为身处在这烦恼世界中的一处净土，一处不停的向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触摸的彼岸。
果然，小摊依旧在那个角落里，也许是刚过下班高峰期的缘故，生意略显清静了些。不愿意破坏这美好的氛围，天昊静静依靠在一棵栾树下，远望着女孩儿时刻挂在脸上娴静的微笑，再次沉浸于这种美好之中。
“呵呵，文家闺女，饿了吧，凯叔今天生意好，啂，请你吃的。”凯叔是小贩街成立时最早一波进来租赁摊位的，拿起放在身边沉沉的盒饭，女孩儿赶忙向凯叔的方向递还给了过去：“凯叔，总是受您照顾，这怎么合适啊，再说，这么多我也吃不了，要不我给您钱吧。”
看着推让不过的女孩儿，开始掏起了紧紧绑在腰间的钱包，凯叔连忙说道：“瞧不起大叔了是吧，大叔这也没啥好吃的，都是今天卖剩下的，总不能明天变味了再拿来砸自己招牌不是，只要不是嫌里面有油炸食品会对身体不好，就别跟大叔客气啦！”
女孩儿轻皱着弯弯的眉毛：“怎么好意思啊，总是白吃您的东西，再说我也不饿。”
凯叔有些痛惜的说：“闺女啊，大叔看得清楚着呢，从中午开始你就没吃东西，光喝水可是填不饱肚子哒，吃吧啊，吃完好回家照顾母亲，大叔今天还有事，晚上早点收摊儿啦。”
提起母亲，女孩儿终于妥协了，微笑着说道：“凯叔的儿子今天正式放假了吧，小哥哥真厉害，能考上重点大学，以后肯定有出息。”
一脸自豪的凯叔轻笑两声，“哪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其实他也不算厉害，要是闺女你能看得见啊，上大学那还不是轻而…呸呸呸，瞧大叔这张臭嘴，闺女可别在意。”
女孩儿脸上的微笑依然，就像话题中不曾提到自已似的，“没事，凯叔路上慢点，替我向哥哥问好。”
凯叔心中叹息了一声，这文家的闺女，看着就讨人喜欢，可惜是个盲人，要是正常的话，配自己的儿子多合适，想想自家的条件，还不足以接受这么大的负担。脸上仍旧不动声色的回了声“好嘞，你也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妈担心。”再次确认了一下快餐车的锁头，便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