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枫烈士,我看到你如一树红枫挺立在黑暗的秘密法庭里,你的身边还有吴石、陈宝仓、聂曦三位共产党员。四周头戴钢盔、身系武装带的兵士环立。你穿一件碎花长袍,披一件短绒衫,双手紧握,搁在面前的木栅栏上,你斜观吴石在写遗嘱,似在沉思,嘴角露出对保密局特务的无比轻蔑。这是1950年6月10日,旭日已经照耀大陆,而你和三位战友在台北近郊马场町英勇就义。我似乎仍能听到你临刑前的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你身中七弹,时年45岁。
你自幼崇拜秋瑾,你曾在宁波月湖女子师范求学,五卅惨案的消息传到宁波,你参加了女师学生的爱国宣传活动。七七事变后,你参加了家乡镇海的抗日救亡运动。你担任救护队队长,并出资开办镇海工艺传习所,救济战火中流离失所的难民。你奏响了岳飞的《满江红》。你把县里的青年组织起来,在城隍庙戏台演出了《保卫卢沟桥》《放下你的鞭子》等话剧。你还举办抗战义卖,出售创作和收藏的金石、书画、手工艺制品。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沙孟海给你取名谌之,寓意忠厚老实;字弥明,意指拥抱光明。“朱谌之”这个名字,与你那么契合,难怪你那么喜欢,一直沿用到牺牲。
你出生于1905年,你是镇海县有名的朱家花园的小姐,你的父亲朱云水是渔商工会会长。朱家花园是当年镇海少有的园林式家宅。宅院有前后两进,树木茂密,楼阁掩映,曲径通幽,小池娴静。有憩园一所,为你的闺房。你本可以过平静而富足的生活,却毅然迈出闺房,决心为民族解放而献身。
你与丈夫朱晓光携带老人和小孩离开镇海老家,到达当时抗日中心武汉。1939年,你送女儿朱晓枫去解放区。那一天,你送女儿到吴淞口的码头上,掏出一只金锁片送给女儿,说“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没想到,这一次就成了和女儿的永诀。你曾写给女儿一封家书:“听说你恋爱了,他是怎样一个青年?因为你没有告诉我,晓光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句,相恋是很自然的事情,只要对方是志同道合而个性适合的人,我是很高兴听到的。”你的儿子朱明,那时寄养在上海淡水路,你去看望他。为了掩藏身份,那时候,他竟叫你外婆,但你是那样疼爱他啊,只要一有空,你就去看他,经常问他学习好不好,晚上,还会抱他和自己一起睡。
你把儿女送走后,就跟着朱晓光去了新四军的随军书店工作。陈毅到军部开会,见到书店墙上抄写着《随军书店供应队队歌》,得知是你抄写的,称赞说:“你这位大姐的书法很有功力呀。”“你们做宣传文化工作的,送书到部队,为兵服务,就是拿笔杆子的队伍,重要得很啊!”为了采购印刷物资,你变卖了结婚时的一枚3克拉婚戒,换来了3200元钱。跟随书店,你的足迹遍及浙江、武汉、上海、皖南、上饶、桂林、重庆、香港、台湾,传播进步文化,联络共产党人。你于1945春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秋,你奉命调香港,继续从事财经和秘密联络工作。你们一家四口人几乎没有团聚的时候。你和朱晓光相交十八年,朝夕聚首只有中间两个三年,大部分日子都是各自奔波,解放战争期间,更是连通信都无法实现。
你在旭日东升的时刻牺牲了,党以崇高的荣誉安慰了你这位优秀女儿的英灵。1983年4月,中共中央作出了《关于朱枫同志的组织结论》,结论明确指出:“朱枫同志在敌人面前表现出一个革命者、共产党人为革命、为人民忠贞不屈的革命精神。”你若泉下有知,该是多么欣慰啊。
多少年的寻觅,2009年4月,终于在台北市第二殡仪馆找到了你尘封的骨灰罐,在骨灰塔中幽闭了60年的你的遗骨终于得以重见天日。12月9日,你的遗骨被送回北京,暂存在八宝山烈士陵园。朱家花园年久有所毁损。1995年镇海中学扩建时,将鼓楼东街的朱家花园旧址并入镇海中学校园,特别保留了你少女时代居住过的憩园一角,将你居住过的两层小楼重修为“朱枫烈士纪念楼”。
巾帼红枫高高地耸立在云空。烈士魂兮归来!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