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善的错误就是从这一声“哎”开始的。红叶后来告诉牛德善，他当时红着脸答应她的那一声“哎”，就像一股电流击中了她，几乎使她瘫倒，使她昏厥。这种感觉，是她和任何人都没有过的。红叶后来说：“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红叶每天来运输连找润娃。红叶来了，只要牛德善在家，他便一口一个“德善哥”地叫，把牛德善叫得脸一红一红的。
润娃看出牛德善被叫得不自在，伸手捂住红叶的嘴说：“红叶姐，拉话就好好拉话嘛，你一个劲叫他干啥？他就在你身边听着哩。”
红叶回道：“他总不吭声！我叫德善哥是提醒他注意。”
润娃笑着说：“德善哥哥是个没开嘴的葫芦，本来就不爱说话，你提醒也不管用！”
红叶和德善的第一次机会是林知雨创造的。林知雨写信让牛德善和张红叶一起想办法帮他买五条好点的烟。他在信上说他知道周志凌到湖北接新兵去了帮不上忙。他说找工作和结婚都要烟，地方上的烟更紧张，求红叶在军人服务社想想办法。牛德善把信交给红叶，红叶说：“最近烟紧张得很。”
牛德善笑着说：“你不是兼着服务社会计吗？这点权都没有我不信！”
红叶扑闪扑闪眼睛说：“德善哥哥要呢当然没问题。你来服务社拿吧，我不方便往出夹带。”
牛德善问：“啥时候？”
红叶说：“今晚我值班，你十二点来，我等着德善哥！”
那晚的天空水洗过一般洁净，月儿弯弯，群星灿灿。对面山顶的皑皑白雪和星星月亮相映生辉，把水泥路照得一片白。牛德善踏着一路白亮向军人服务社走去，老远便看到了迎接他的灯光。
牛德善站在大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把大门叫开。他在大门口转了一圈儿，回身把手搭在大门上，门竟然一下子开了。他轻轻掩上大门，蹑着脚向亮灯的屋子走去。
牛德善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屋子里已传出一声“德善哥哥”。他的“哎”刚出口，门“唰”就打开了。红叶一把把牛德善拉进来，“嘭”一声关上房门。
一股香浪扑面而来，熏得牛德善直发晕。牛德善看见地上通红的炉火，习惯地脱下了军帽。他将军帽平端在手上，自然站成了立正姿势。张红叶被他的军姿惹得“扑哧”一下笑了。张红叶说：“德善哥哥，你把我当成师长了吗？”
这一说，牛德善才把身体放松了。牛德善问：“红叶，你准备好了吗？”
红叶说：“我早准备好了！”
牛德善说：“那你赶快给我吧。”
红叶喃喃地说：“我给你，我都给你就是……你也这么急呀？瞧你身上凉的。快来炉子边暖一暖，暖好了我就给你……”
红叶拉着牛德善的手把他按在炉子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又端来一杯茶塞在他手里。红叶说：“快喝一口驱驱寒气。把德善哥哥冻坏了我和润娃妹妹都心疼呢。”
牛德善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在炉台上。牛德善瓮声瓮气地说：“我哪有这么娇气！”
红叶弯下腰看着牛德善的脸娇声说：“德善哥哥，人家关心你你还不高兴？”
牛德善一抬头，红叶敞开的睡衣领口里，一对雪白的奶子正冲着他的脸。牛德善“呼”一下站了起来，心跳得像刚跑完五公里越野一般，脸烧得赛过通红的火炉子……
牛德善紧张得不敢抬头看红叶，他气喘吁吁地说：“红叶，快给我……”
红叶说：“哥哥，我给你……我现在就给你……”
红叶说着时已扑到牛德善怀里，双手搂住牛德善的脖子，踮起脚尖去找嘴……
牛德善的脑袋“嗡”一下变大了！但牛德善马上就清醒了。牛德善挺着脖颈子，让红叶的嘴落了空。接着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推得红叶一屁股跌坐在床铺上。
牛德善飞也似逃了……
张红叶第二天拿着一条烟走进润娃房间。红叶把烟递给润娃说：“牛德善不在？”
润娃说：“德善哥哥看母猪下儿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红叶姐，你亲自拿烟没事吧？”
红叶长舒一口气说：“没事就好啊……”
润娃给红叶泡好茶，又拿起那条烟仔细端详。润娃看了一会说：“抽烟是分着级别的。红叶姐，你拿来的这烟是哪个级别的人抽的？”
红叶说：“那要看怎样的分法呢。”
润娃说：“我们老家的顺口溜是：‘省抽中华，县抽前门，乡干吸海河，社员吃西京’。你拿来的‘壮胆’烟我没听说过。”
红叶笑了。红叶说：“润娃你太可爱了！这是牡丹烟，不是‘壮胆’烟。牡丹花你知道吗？”
润娃脸一红说：“怪不得我看着丹字不像呢。红叶姐，你不要笑话我不识字好吗？”
红叶拉住润娃的手说：“润娃，姐不笑话你，姐忌妒你还来不及呢！你以后不要恨姐就好了。你刚才说得太对了，这条烟就是‘壮胆’烟。没这条烟给我壮胆，我今天都不敢来了。”
润娃说：“这是好烟吗？”
红叶说：“按你们老家那样划分，就是厅级干部抽的。”
润娃羡慕地说：“红叶姐你真了不起，这样的烟我们老家根本见不到。”
红叶又从包里拿出两盒烟来。红叶对润娃说：“这两盒烟给德善哥抽吧。”
润娃忙说：“不行不行，这是做大官的人抽的，他抽糟蹋了。红叶姐，这牡丹花开得多水灵啊……”
这时，牛德善在门外喊道：“润娃，快把水盆端出来我洗手。”
润娃端了水到门外问：“你干什么了？不能进来洗吗？”
牛德善说：“给母猪接生了。好家伙，头胎就下了六个！”
润娃说：“你快进屋吧，红叶姐把牡丹给你送来了。”
牛德善被润娃拉进门来，红叶早把毛巾递了过去。牛德善接毛巾时不敢抬头看红叶，脖子涨得筋都暴了出来。红叶见状忙说：“德善哥，昨晚说好的你怎么没来拿烟啊？害得我亲自送来了？”
润娃说：“红叶姐说这叫牡丹烟，她还要送你两盒抽呢。”
牛德善低着头说：“这烟我抽不起。”
红叶笑着说：“那你先抽两盒壮壮胆吧。润娃妹妹说这是壮胆烟。你的胆子也太小了。”
润娃咯咯笑起来：“红叶姐你又笑话人，我刚才说过你送的是牡丹啊！”
红叶微笑着说：“我是想把牡丹送给德善哥的，只是德善哥胆子太小不敢要，我只好给他壮胆了。”
润娃说：“德善哥哥，红叶姐给你你就尝尝吧，这牡丹画的多鲜红多水灵啊，肯定好抽呢。”
红叶拿过烟抽出一支递给牛德善，盯着他的眼睛深情地说：“德善哥你就尝尝吧，我的牡丹可香甜呢。”
润娃划着火柴伸过来说：“我给你点着。”
牛德善手指颤抖着将烟塞在嘴里狠狠吸了两口。
牛德善低声说：“我没有抽牡丹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