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达地处浚河省。这里的沙滩金黄细软,退潮的时候随处可见玫瑰色的贝壳。这里的松树非常古老,而且由于狂风的吹拂而向一侧倾斜着。在神达的前面是波涛起伏的大海,后面是高耸入云的神圣的富土山,难怪奇人们都会到这里来。
奇人们即使在神达也并不为大家所知,尽管他们确实来过这里。他们似乎非常害羞,真是遗憾。他们穿过蓝色的空气或者越过神秘的海路而来。人们从未看见过他们留在海滩上的足迹,因为他们的脚步太轻了。但有时在他们跳舞的时候,他们的长袍在沙滩上掠过,沙滩会被弄乱,留下螺纹。因此,人们在神达还是经常会看见他们的。
从前神达有个渔夫看见了一个奇人少女,并且和她说话,让她听从了他的吩咐。这是一件真事。事情是这样的。
那位渔夫整夜地出海捕鱼,他四处撒网,辛苦了一夜却一无所获。黎明前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疲惫了。在黎明的寒冷中,他把他的小船拖上岸,瑟瑟发抖地走上了神达的海滩。
接着,他说,一阵温暖的风吹来,吹透他的衣服,拂过他的头发,让他感到一阵喜悦,容光焕发。脚下的沙子对他冰冷的脚来说也成了十足的安慰。那暖风中有一种香气,那是雪松和马鞭草的味道,还有上百种花的香味。
空中轻轻地落下了各种花朵,好像下了一场绚丽的雨。渔夫伸出手臂接住了它们,有莲花、茉莉,还有石榴。同时响起了美妙的音乐。
“这儿不是神达,”渔夫困惑地大喊起来,“这不是我干百次地把船拖上岸的地方,也不是我在假日里放风筝的地方。天啊,我恐怕是已经来到了幸运岛,而自己还不知道,或者是来到了海龙王的花园,或者很有可能是我已经死了,自己还不知道,而这里正是幽冥界。噢,幽冥,幽冥之地,你和我亲爱的家乡神达是多么相像啊!”
说着渔夫在海滩上环顾四周,他回转身看见了富土山,那山中之山;接着他又回过身,看见了那波浪起伏的大海。他知道自己是在神达,而不是在别的地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他说着,抬眼看见一棵松树枝上挂着一件羽毛长袍。袍子上是各种飞鸟的羽毛,每一种鸟的羽毛都有,有翠鸟、金野鸡、爱情鸟、天鹅、乌鸦、鸬鹚、鸽子、红腹灰雀、猎鹰、干鸟,还有鹭。
“多漂亮的毛茸茸的东西啊!”渔夫说,他伸手把它从树上拿下来。
“啊,这温暖的、美妙的、神奇的东西啊!”渔夫说,“我要把你当作宝贝带回家,当然是无价之宝,多少钱也买不到,我要把它拿回去给全村人看。”他把这件仙女的羽毛袍搭在手臂上就往家里走去。
此时那位奇人少女正和住在大海里的那些白泡沫孩子们玩耍。她透过清凉的海水向上看,发现她挂在松树枝上的羽毛袍不见了。
“天啊,天啊!”她大喊,“我的长袍,我的羽毛长袍!”她如箭一般飞快地从水里跳出来,沿着潮湿的沙滩飞奔。白色的泡沫孩子们紧跟着她溅起水花的脚跟。她的长发如一件斗篷般遮住了她的身体,她追上了那个渔夫。
“把羽毛长袍还给我。”她说着伸出了手。
“为什么?”渔夫说。
“那是我的。我需要它。我不能没有它。”
“呵呵,”渔夫说,“谁找到谁留着。”他没有把羽毛袍还给她。
“我是个仙女。”她说。
“再见,仙女。”渔夫说。
“我是月亮仙子。”她说。
“再见,月亮仙子。”渔夫说着就沿着神达的海滩走。这时她抓住了羽毛袍,但是渔夫却不肯放手。
羽毛飘飞,落到沙滩上。
“我不会放手的,”渔夫说,“你会把它撕成碎片的。”
“我是月亮仙子,我在黎明前到美丽的神达来玩,没有羽毛我回不去,我的家在九重天上。所以把羽毛袍还给我吧。”
“不行。”渔夫说。
“哦,渔夫,渔夫,把袍子还给我吧。”
“我不会给你的。”渔夫说。
听渔夫这么说,少女跪了下来,像一朵打蔫的百合花。她双手抱住了渔夫的膝盖,她紧紧地抱住他,恳求他,他感觉她的眼泪滴在他光着的脚上。
她流着泪说:
我是一只鸟,一只脆弱的鸟,
一只受伤的折翼的鸟,
我一定会死去,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
因为那重重灾难已经来临。
我发上的红花啊,已经凋谢;
我的长袍啊,已不再洁净;
眩晕追随着我,紧紧地把我纠缠;
我看不见
再见吧,我眼前那美好的景色;
我已经失去了欢欣。
哦,那些幸福的流云和飞鸟,
还有风中那金色的沙尘,
以及那飞逝的感想与祈念!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欢欣!
“噢,别说了,”渔夫说,“你可以拿回你的袍子了。”
“给我!”她喊道。
“轻点儿,轻点儿,”渔夫说,“别急。如果你能在这儿为我跳个舞,我就把袍子给你。”
“跳什么舞?”她问。
“你必须跳那个能让月宫旋转起来的神秘的舞蹈。”
她说:“把羽毛给我,我就给你跳。没有羽毛我无法跳舞。”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如果你违背诺言立即飞回月宫,根本就不跳舞怎么办?”
“啊,渔夫,”她说,“我以一个仙女的人格作保证!”
他把袍子给了她。
此时,仙女穿好了衣服,长长的头发飘垂在身后,她就在那金黄色的沙滩上翩翩起舞了。她那精灵般的脚在羽毛长袍下时隐时现。她收起羽翼,轻轻地,徐徐地走去,一边唱道:
哦,月亮里的金山银山啊,
还有天堂里可爱的歌乌们!
它们在肉桂树的枝头歌唱,
把快乐带给那里的三十位国王。
十五位穿白袍的国王,
统治十五天。
十五位穿黑袍的国王,
统治十五天。
我听到了天堂的音乐;
我要远远地,远远地飞回仙境。
此时,仙女展开她彩虹般斑斓的羽翼,所带的风吹落了她头发上的红色花朵。羽毛长袍迎风招展,明朗畅快。
仙女笑了。她的脚触碰着海浪,触碰着岸上的花草,它们碰到了松树的枝条,碰到了白云。
“再见,渔夫!”仙女大喊,而他再也没有见到她。
他久久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天空。终于,他弯腰在沙滩上拾起一片小小的羽毛,一片灰色的鸽子的羽毛。他用手指把它抚平,藏在怀里。
然后他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