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绫素不禁觉得仿佛每次遇见慕容皝，都是如此地惊心动魄、猝不及防。他永远处于主动地位，她永远只能被动接受、被动等待他的下一个举动。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只需告诉我你是谁，有什么诡计。”慕容皝打破沉默，俯身问道。
司马绫素微眯了眯眼，突然目光一闪用内力转身腾起，两人在营帐内打了起来。披散的头发随着招式此起彼落飞舞在身后。慕容皝虽受了伤，但打起来竟丝毫感觉不出他受过伤，一时之间两人不相上下。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冲进来，司马绫素需要小心避开所有容易打碎的物品，然而顾虑太多则会处于下风。她突然脚下一滑，身体腾空向下倒去，而慕容皝想都没想迅速拉住她的手巧劲一拉，右手环住她的腰，一时之间馨香满怀。
时间仿佛停滞了那么几瞬，慕容皝只是盯着她的樱唇，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他知道只需一眼，便会沦陷再无还手之力。
司马绫素也愣在半空，凝视着那双盯着他嘴唇的眼睛，心中混乱一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是敌是友？既然认为我是奸细又为何要扶住我？她思索半晌得出来的结论竟是：对，他想占我便宜！于是抬腿就要将他踹开，被他飞快地躲了过去，一脸“你恩将仇报”的错愕。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既然我做不了君子，就好好当把小人吧！她突然从腰中抽出银针飞向慕容皝，慕容皝闪躲之时顺手抽出长剑，此攻彼守，她只不过是想以银针封住他的穴位，伺机逃走，可现在才发现机会如此渺茫，情急之下将瓶子中的药粉向他倒去，银针趁着他闪躲之际瞬间逼近他喉部，而他手中的长剑也瞬时指向司马绫素的胸膛。
漫天药粉飘落如林间香雾，朦胧月影，迷雾散尽才惊觉，生死一线间。
“好身手。”
“过奖。”
两个人都目光犀利地盯着对方，嘴角勾勒出一一条骄傲上扬的弧线，暗笑着这样的平分秋色，旗鼓相当。突然司马绫素大笑了起来，将银针一扔拍了拍身上的药粉灰，貌似轻松地说道：“算了算了，我说完我的故事，你就放我走。”她用两个指头轻轻将抵在她胸口的剑挪到了一边，转身为自己倒了杯茶。
慕容皝的瞳孔大了那么一瞬间，随即便将剑扔回鞘，饶有兴致地盘腿坐在榻上，等待她的故事。
“你问我是谁，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她握着茶杯，侧头对榻上的人说道。
“我记得，司马绫素。”
“如你所知，我是晋国人。三年前，由于我刺杀了朝廷大臣，现在已于整个晋国为敌，逼不得已才混进夏姬的车队来到鲜卑。”说到这儿司马绫素的眼睛有意地看了慕容皝一眼，“夏姬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我是完全不知道的，那得你自己去细细品味了。”她看慕容皝轻皱的眉头便知道，他应该是在纠结怎么防范他父王的宠姬吧。她勾起嘴角，很快便用那带笑的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我不甘心被困于鲜卑王宫和防范某人每天因怀疑而对我下毒手，便逃出了王宫。之后便隐居山野，韬光养晦好手刃贼人。可是不巧，遇上了招兵的队伍。总之，我们之所以会遇见，全都是因为我的身、不、由、己。”她刻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摆出一副我才不想遇见你的态度。
慕容皝听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捡起绾发绳缓缓走到司马绫素身边，两人对视了半晌。
“留下来，我可以帮你复仇。”他将绾发绳递给司马绫素，目光坚毅而诚恳。
“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傲慢地扬起下巴，如鹰的眼神，如日的气焰，仿佛在说这天下只要我喜欢，没有办不到的事。
司马绫素想都没想就用力夺过他手中的发绳，说道：“可我不喜欢。”
又是那桀骜不逊的双眼，只扬起一侧的嘴角，轻蔑天下的那股妩媚。发绳将头发草草绾起，重新变回英姿飒爽的苏龄。而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慕容皝仰头大笑起来，“你会喜欢的，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会相信，那不是你的身不由己，那是冥冥注定。
返回医帐，小碳已经处理完伤口离开了，只有慕容翰坐在帐内酌着茶，似乎在等她回来。司马绫素朝慕容翰感激地笑了笑，慕容翰也会心地回了个笑，倒了杯茶请她过去坐。
“小碳是因为父母早逝，自己抱着一份爱国情才会自愿来参军的，我很欣赏他的勇气。”慕容翰说道。
司马绫素轻蔑地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你们的人强行抓他进来的呢。”这一笑让慕容翰的心怦了一下，好熟悉，那只扬起一边的嘴角。瞬间思绪又倒回到了三年前，记忆犹新的画面，梅花散尽，美人也归了他人，那一抹艳丽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从不为自己只因为一支舞蹈就恋上一个女子而惊讶，因为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些一瞬的触动，刻骨于心。
慕容翰兀自轻笑了一下自己的多情，接着说道：“我等你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把你分派到我的队伍下了，你这等身手留在医帐实在是可惜了。”
司马绫素迅速转头看向他，带着满脸的惊讶，而他还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目光如炬，让人无法拒绝。她咬咬嘴唇思索了一下，也好，上了战场反而更容易逃走，跟着慕容翰总比跟着慕容皝好。
慕容翰将最后一口茶水喝尽后起身离去，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思绪，掀开帘子时突然回头看了眼司马绫素，笑着说道：“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真的很像，虽然我们的认识也只是惊鸿一瞥，但我永生难忘。”
半晌，只留下司马绫素一个人沉浸在“永生难忘”这四个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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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剑山庄。
黑檀木的香气弥漫整个大殿，月光倾泻于那一袭白衣，冒着寒气的冰快吊在身侧，白气不断飘向他，渐渐萦绕住他的全身，仿若腾云驾雾而来的天神，神秘而不可侵犯。大殿由于吊了许多冰块十分清凉，只有殿外的知了在呻吟着夏季的燥热。他坐在白玉浮雕飞龙榻上，将一个写满字的木条用内力震入白玉榻，不一会儿又从另一端用内力吸出另一根木条，读完后撰于手心，捻为木屑。
“庄主，有下落了。”
他轻轻转动着玉扳指，连看都没有看地下跪着的人，说道：“准备准备，出发吧。”
“是。”
白衣男子挥手招来一只白鸽，写了几个字后将纸条紧紧绑在鸽腿上，并轻声在鸽子耳边嘀咕了几句，鸽子好似听懂了他的话般振翅飞去。如今正值盛夏，呆在晋国实在炎热不堪，这小东西倒是很乐意往那个地方去呢，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