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莹在玉庭身边待了几年,知道他的性子,听了这话,只低头不语。半晌,又听玉庭问道:“孩子的生辰和名字呢?”
“壬申年四月初二,至于名字,他年纪还少,还没有起大名,平日我都唤他小哥。”
“那就叫承佑好了,希望上天能保佑他渡过难关。离天亮开城门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外面找庭宇,看他安排得怎么样了,我明天出城也还有些事也得交待。”玉庭说完这些,便起了身,瞧了水莹一眼,先离去了。
一晚上的时间,常福带来了几个大夫,都是曾经治愈过一两例天花病人的,另外,庭宇也府上挑了两个小时候得过天花的丫头,并把府上的孙大夫也带上,一大上早上,天刚蒙蒙亮,三车人马,一队就匆匆出了门。玉庭又让常福找善鈌,让他今天给自己翰林院报了病假。
水莹这些年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由于一个人带着孩子,为了周全着想很少打扮,四年时间,已完全转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曾经的锦衣玉食珠钗脂粉已如泡影般渐行渐远。
到了那个小村子后,玉庭才发现竟是离碧山不远,没想到这几年都是擦肩而过,终竟还是缘分有亏。进了村庄后,玉庭就有些后悔,他们这一队人太招摇了,已引起不少人驻足围观。
下了马车,水莹领着大家进了一个院落,静悄悄的,村子里难得有这样宁静的院子。打量着院子里,虽是陈旧却也收拾得干净,只是没有多少农家常用的工具,唯有堂屋里摆放的一架纺织机,才透露出几分田园乡村的气息。
一个比承修还大两岁的孩子,一个当年期盼的孩子,临到门口了,玉庭却是怯场了,站在外面踟踌着,四岁的孩子是什么模样呢,脑中有千万种模样。而此刻,水莹一心只在孩子上,忙先走了进去,后面今儿来的五个大夫,听了庭宇的吩咐,也忙鱼贯而入。
“你立在这门口,不打算进去?”庭宇随口问道,其实他是不需要来的,何况他从小也没得天花,偏他一向空闲,又喜欢凑趣,二话没多说就跟了过来。又道:“我还真想看看这小侄子长什么模样,这孩子可只比王志家的子君小,你虽是最后才成亲的,在这事上却抢了先。”
说完还要往里探头,玉庭一把拉住他,劝阻道:“你先回马车上,天花极具传染性,你没得这病,还是避一避,等孩子好了,自然会拎到你跟前让你瞧。”
边说边推着庭宇往外走,这病也的确不是好玩的,庭宇也不坚持,瞧着大夫并那两个丫头都进去了,众小厮及长随又都在院子外面,门外还隐隐有村民要往这里面探,少不得对玉庭道:“今儿这遭过后,只怕这地方水莹以后不以再住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打算怎么和家里说。”
玉庭微怔了一下,显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想过这问题,不由得心里一阵乱,昨日的惊诧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这时一听到这话,登时只想回避,忙得避开,“我先进去看看孩子,看看那些大夫怎么说,你去门口候着我们就行了。”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走得格外的急,瞧着他的背影,庭宇想起前年,他和玉庭大打出手的那一次,玉庭说的一句话:她不是水莹,从来不是。看来真的是这样,嫂子不是水莹,从来就不是,这话要是放在昨天他都不会相信,只是现在他信了,昨儿水莹的出现,对玉庭来说惊多于喜,从方才玉庭的言行中看出,他并没有对水莹她们母子做接下来的安排,那句话真的不是玉庭在自欺欺人。
玉庭进去后,五个大夫拥挤在床榻上,似乎在商讨着病情,还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孩子,水莹站在床榻的另一边,她后面挨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乡下老妇人,两颊瘦得凹进去了,一脸的斑点,慌张萎缩地站在那里,玉庭只打量了一下就移开了眼。
双眼自然却是似有股吸引力般转向在床榻上那个一团小东西上,只看一眼,玉庭失措地走了过去,这个孩子太像他了,简直是自已的缩小版。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瞧着那个小人,脸上分布不匀地冒着几个痘泡,孩子此刻闭着眼,手却时不时动挥动一下,似乎要去抓脸,幸好一旁的水莹拉住了孩子的手。
玉庭挨着床沿边坐下,伸手有些迟疑地接过孩子的手,手触到孩子粉嫩肌肤的那一刻,玉庭心中却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只觉得心中多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实在有神奇,承修也快一周岁,为了照顾到善银的心里,愣是没自在地抱过那孩子一下,甚至没仔细上心瞧过,
“长得太像了,这应是小哥的亲爹地了?”那个老妪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可是这屋子太小,又近在咫尺,所有这话所有人都听到了,水莹没有嗑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又听那老妪道:“长得真是好人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你算是有福,这小哥也是有福的。”这回一边的大夫都不时转过神瞧了瞧孩子,又瞧了瞧玉庭。
玉庭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了,抬起头来,水莹忙道:“她是昨儿我请来照顾小哥的,是村里的老人的,平日也挺照顾我们母子的。”
玉庭瞧了那妇人一眼,转头对着一旁的大夫道:“病也瞧过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几个大夫互瞧了一眼,最后还是孙大夫走了过来,“这孩子还在发病初期,目前才刚出痘,具体要等出完痘,能不能挺过去才好说。”
“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小哥儿,他是我的命根子。”水莹听了大夫这不轻不重不偏不倚的话,忙急道。
孙大夫瞧了水莹一眼,只觉得熟悉,又迅速移开,却听玉庭道:“有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