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宓第二日回去的时候，善银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子宓也不逼她，只让她再好好想几日，五日后派桂儿丫头去于府告诉她。
虽然听了子宓的一席话，善银很心动，也非常羡慕，却终于不像子宓那样在南关长大的人，但那样开放民风，纵使有心效仿，还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和玉庭四年夫妻情分，虽时常耍性子赌气，真的要舍下，却是舍不下。
子宓走后的第三日，善银刚用过早饭，正准备去园子里坐坐，不料喜儿丫头进来传报，说是姨奶奶带着小哥过来请安了。
善银一听，心里一顿，陈玉清从来不来给自己请安，这在她进门后就已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往往来正房，都是有事要说的，想到这一禁略皱了皱眉。
一旁的桂儿瞧着清楚，试着说道：“若是奶奶不想见她们，不如就让人打发她们出去，不必勉强自己。”
善银听了这话，知道她为自己想，反而握住了桂儿的手，尔后又叹了口气道：“同一个院子，避了今天，避不开明儿，终竟是要见的，让她们进来吧。”
喜儿得了令，赶紧出去了，桂儿扶着善银到屋子的高椅上坐下，不一小会儿，只见喜儿领着人进来，由于陈玉清快要临盆了，已是大腹便便，走起路来极其的不方便，旁边有两个妈妈搀扶着，后面还有两个丫头跟着。承修快两岁了，也由奶娘抱着走了进来。
这样的情形下，善银当然不会让陈玉清给自己请安，吩咐着喜儿和杏儿忙扶起她，又让丫头们搬椅子扶她坐下。奶娘怀中的承修在奶娘的示意下请了一个稚气的安。
若是搁在几天前，一见这场面，善银一定会气得鼓鼓的，可这会子，善银的神情却是出奇的淡定，唯有内心时不时地涌起一鼓骚动，然而，气势还是太弱了，被她理智给硬生生地压下去。
不过善银的第一回淡定，却是碰上了玉清第一回的不安，只瞧着她手里扯着手绢，紧紧相扣，透着一股不安宁，连那双褐黑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什么事？”善银终究先开了口，望着玉清，言简意赅。
这应该是那回郁园酒楼后，两人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坐着说话，而玉庭不在场。
等候了一会儿，却等不到一个回音，桂儿一双眼望向玉清，语气中泛着冷意，“姨奶奶有事就说事，我们奶奶要去园子逛逛，没空闲，何况姨奶奶如今又怀了孩子，还是回到阁里好好休息要紧。”
桂儿说这些话，善银并未出言出阻止，一众人等自然认为是善银话，跟着玉清过来的环儿丫头轻轻推了推玉清的后背，似乎提醒了玉清，玉清极力使自己心绪镇定了下来。
“回奶奶，四爷已有半个月没有回府了，方才在老太太房里，听老太太身边的人说，四爷这些天都在置雅轩，迷上了一个叫秦若水的姑娘。”
“这应不是你能过问的。”善银凉凉地说了一句，可在她身边的桂儿却是一眼就看到，善银的掦着指甲的手突然僵了一下。
“我知道这些原本不是我能过问的，只是四爷如今功名在身，这般留恋烟花地，于名声有损，而且老太太派人去请了好几次，四爷都没有回来，我只是想着四爷和奶奶情分深厚，这番告诉奶奶，奶奶或许能去劝劝四爷，四爷也一定会回来的。”说完竟是站了起来，就势就要跪下来，而旁边的两位妈妈却是及时搀住她。
“不必跪了。”善银撇开了眼，“这事我知道了，姨娘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早些回去，姨娘如今身子重要。”
原本以为善银一听这事，依着原来的性子，一定会暴跳如雷，登时发作，不料竟是这般云淡风清，玉清都不敢置信，仔细又瞧了瞧善银，脸上还是那般平静，唯有扶着红木案几的手指甲扣进了木头里，手一动不动的似僵了般，玉清只瞧了一眼，略低了头，却是弱福了一下身，说了声告退。
善银只道声好，玉清领着一群人鱼龙贯出。煞时屋子里恢复了平静，瞧着善银强装的神态一进松懈了下来，桂儿忙对进来的喜儿和杏儿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在外守着。
人都出去了，屋子里更加寂静起来，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有几分冷气扑来。
桂儿正预备着劝劝善银，没想到善银却是先开口道：“你说我该去置雅轩吗？如今他正和生气，我去劝了也不一定会回来，若是他真看上那位姑娘也是好的。”
“奶奶。”桂儿听了善银的话，忙叫了声，只觉得这玩笑一点都不好。
善银动了动手，指甲又断了一些，有的还是齐生生的断开的，上回不让桂儿给修指甲，还特地保证过不会再用指甲扣手心的肉的，这回倒真是没有扣了。
回头瞧着桂儿一脸色怪怪的，不太好看，想着大约是自己的让她担心了，忙摇摇头道：“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上回子宓表姐的话，你也听了一些，我在想，只怕此刻他把那位姑娘带进这院子里，我也能像刚才面对玉清这般，一起坐着说话。”
桂儿还是有些担心地望着道：“奶奶，你别这般说，你若心里难受，你就说出来，或是哭出来也行。”
善银拉着桂儿的手，似下了什么决心，“我们不去后园了，指甲断了，你帮我修一下，等会儿，我要去于府找子宓表姐。”
善银放开桂儿，起了身，向里屋走去，是时候了，若是这两天还在犹豫，方才瞧着陈玉清带着孩子进来，又听了那些话，心里那份不多的犹豫也去得一干二净了。
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娶雨珑过门，那时，贤妻美妾红颜，他样样齐全，少了自已，他还是圆满的，而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看客。此刻退场，对自已或许是最好的交待，否则真的有一天，会成为子宓口中的深闺怨妇，徒令人生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