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能阻拦住明意来南关,包括善银特地去的那封信。且说明意来到南关时,已是热火朝天的六月,天气火热得都没法出门。不知不觉间,善银才想起自己出来已将近一年光景,还真应了那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院子里极安静,没有人的声音,正是午歇时分,只是善银热得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杏儿在一旁打着扇子,不过善银却感觉扇子拍过来的风都是热风,极其难受。
杏儿瞧着善银热得极难受,不由试问道:“要不奶奶换上南关这边夷人的半袖短裳,去了这罗带长裙只怕会舒服些。我听纪妈妈说表姑娘那有好几件,这些天瞧着表姑娘穿在身上还挺清爽的,前两天见着七娘,七娘也穿上了,奶奶要不要试试。”
“不要。”善银没有任何迟疑,伸手用手绢拭去额际间的汗珠,又道:“去年都这么过来,今天也一定能熬过去,只不过这几日格外炎热,过了这几日就好了。”
常说南关四季如春,其实并不是这样,春秋冬三季是温暖如春,但是夏季却是酷热无比,所以这边人多半跟随夷人风俗每到夏季都穿上半袖短裳,以抵抗酷暑,只是善银却是无法接受。宁愿长袖长裙裹着难受也不愿意换上半袖短裙,连着子宓骂她迂腐,她都不愿意改过来。
杏儿浑身也是湿汗淋淋,善银瞧着她脸上直冒汗,对她摆摆手道:“瞧你脸上的汗,你自下去歇着,不必在这侍候我了,晚些时候起了南风就好了。”
杏儿也实在是热,起了身道:“我和青儿打凉井水过来,奶奶顺便擦擦脸,我们把这屋子里的几盆水换一下,降降屋子里的温。”
善银无力地点点头,没再多说,手拿过扇子,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杏儿自下去不提。
连着几日的酷热,明意来了有几日了,一直住他上回来这儿购置的院子里,离这儿只隔着两条巷子,但并没有见上一面,只是方才他打发着人过来了,让她有空过去一趟。这样的天气只合着早出门,所以善银应承着明儿早上过去。
他似乎已经铁了心要住了下来,这回过来,都没有直接过来看她,或许也有子宓在这儿多有不方便的缘故,但大部分因由大约还是怕自己念叨劝他回去。他若真在这长住下去,明儿自己该和他说什么呢。
在南关不比在京城,在南关善银认识的人并不多,所以见到郁七娘觉得格外亲切,可明意,自从知道他的心思后,知道他只怕永远不会像二哥善鈌那样只把她当成妹妹,善银心头唯一的念头是逃避,可偏偏他来了南关,来到了这镇上,如何逃避呢。
千头万绪,只觉得乱成一团麻。玉庭已有三个月没有再派人过来,善银心头涌着无数失落,每每想起只觉得难受,原来这就他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依你。相忘于江湖,原来他也同意,她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哭一把泪。
次日,善银起了个大早,子宓知道她要出门,却不愿意跟她一起去,善银只好一个人带着丫头出了门。
三进式的院子,善银一下车,立在门口的正是宜书,忙领着善银往里走,刚到仪门就碰上了明意,半年不见,精神似好了许多,眼里没了之前压抑的沉郁之色,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想起他回去后历经的事,善银不知从何说起,一进怔怔无言。
还是明意先开了口,“别在这站着,去花厅坐坐,我这回带好了不少好东西,等会儿让你好好瞧瞧。”
“瞧十二这话说的,难不成真只让我们瞧瞧,若有喜欢的,赏我几件可好。”大约是气氛有些太沉闷了,桂儿忙玩笑似的问道。
明意望了桂儿一眼,点头道:“什么时候落下你的东西了,只要喜欢的,哪一回不是随你挑的,偏说这种促狭的话。”
桂儿听了这话连道好,顺便又拉了拉善银一下,善银才想起或许是自己太严肃了点,只得放松下来,勉强笑了笑。
这地方虽不大,却胜在布局完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花厅,明意打头先进去,善银后脚跟了进去,只是刚跨过门槛,却是顿住了脚停了下来,眼睛死死盯住了前方,盯在了那个人身上。
跟在善银后面的桂儿瞧着善银停住了脚,忙问道:“怎么了?”顺着善银目光看过去,却是像活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不自觉地伸手紧拉住善银的胳膊,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文正,桂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和她说了,不是让你在客厅等着,怎么来花厅?”这是明意的声音,话明显是对文正说的。
跟来的杏儿看着善银和桂儿都停了下来,以为是见到陌生男人的缘故,忙道:“要不我们回避开?”
这话把善银和桂儿唤了过来,恍过神,移开了眼,善银轻轻一笑,喊了声明意。明意转过头来,瞧着善银站在门口,忙桂儿扶着她进来,又笑道:“这是我的一个哥哥,这回跟着我来南关了,大约要待几天,也是个好乐成痴的人,手上有好些遗谱,怕明珠暗投我要借都不愿意借给我,所以特地请你过来,让你们认识认识。”
桂儿只觉得嘴张大得能吞下一枚鸡蛋,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忙地垂下了头,而善银听了明意的话,笑意在唇畔拂了开来,抬头两眼貌似不经意地望了文正一眼,略福了福身道:“想必也是位王爷,民女在这给王爷请安了。”
这话一说完,桂儿抬头明显感觉到文正的身子晃了晃,眼里先前浮现的那抹光亮迅速隐去,六年了,人面依旧,原来还不曾忘情,桂儿不由又呆怔了。
明意带着几分宠溺,无奈笑道:“这里不是京城,是南关,你一向不懂这些礼,这会子谁让你这么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