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张夫人的生辰是?”殿里的寂静被打破了。
“甲寅年二月十五。”
随着话音一落,叮当一声,茶杯掉到了殿中铺就的地毯,玉倩和善银忙起了身,俩人甚至带着惶恐请罪,贵妃娘娘圆睁着眼,望着善银,久久才道:“是本宫不小心,你们都坐下。”
说完这话,自有人过来收拾。
一番忙活后,半晌,贵妃娘娘道:“本宫的生辰也是甲寅年二月十五。”
这个善银不曾听文正提过,心中虽有惊讶,更多却是对月萝姑姑的话深信不疑。
贵妃娘娘此刻却是突然明白,为什么皇上一定要宣这位夫人进宫,从她进宫,当日为了给她进封,另外给她找了母家,她姓江。
只是一切若是真的,她和眼前的张夫人是姐妹,那么她应该姓元,她自小从爷爷口中知道自己是弃儿,当时曾有过恨,后来淡忘了,随着爷爷的过逝,对亲人的意识更是模糊了,而突然眼前却冒出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一时是不信,更多是慌乱。
“如此说来,只怕娘娘和张夫人渊源很深。”
古春说出这话,也是从惊愕中恍过神来的玉倩想说的话,只听古春公公又笑道:“奴婢在此恭喜娘娘了,皇上应该也快过来了。”
像是为了应景似的,果真,片刻间外面便传来了通报声,尖尖的嗓音响起。
玉倩和善银起了身,白胖公公忙扶起坐榻上的贵妃娘娘向外走去。
贵妃娘娘带着人迎到了门口,出现一抹明皇晃了,善银跟着玉倩早早地跪下了,头也跟着垂了下来。
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匍匐在地,云是云,尘是尘,天壤有别。
随着贵妃娘娘叮咛的笑声,如金玉相撞,“…真的是一模一样,陛下瞧见定会吃惊不已。”
贵妃娘娘扶说完扶着皇上到榻上坐下,笑着道:“这是两位夫人,左边这位向夫人是德妃妹妹娘家的弟媳,右边这位便是张夫人。”
地上的两人依旧半垂着头,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含着几分威严厚重,“都起身吧。”
善银跟着玉倩一起谢恩起了身,屋子里添了紧张的气氛和威严的气场,善银竟是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两手交叉搭在身上,泄露着紧张,虽屋里候满了宫人,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大约是看出她们俩的紧张,贵妃娘娘笑着说道:“不用过于紧张,还似方才那般都抬起头来。”
外宫命妇进宫面圣,是不能直视天颜的,因而,虽得了这句话,也只略抬起头,眼却是直视地面。
明皇色增添了庄严,也隔离了熟悉,抬头不经意间触及那双眸子,深邃似海,依然,善银却是迅速地避开。
“陛下看着可像。”
明政的眼从进来时,瞧着跪在地上的善银,就一起盯在善银身上,不曾移开,甚至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当年未让她入宫。
“你从张府过来…”不经意说出了这话,察觉到时已经说出来,其实他自上回在宫里见到桂儿后,他就想亲自问她一句:虽不愿意,你还是回张府了,为什么。
或者更想问一句:情之一字,当日与今日到底有何区别。
古春一听明政的话,就知道明政说溜了嘴,忙接口回道:“是娘娘派了古秋公公特意带人去先去向府请了向夫人,再去请了张夫人,两位夫人一起从张府过来的。”
善银瞬间明白明政的意思,着实愣了一下,刚要回话,又止了,觉得没有必要解释,一切早已烟消云散,渐行渐远,为何总要苦苦纠结于那段年少情愫呢。也在这一刹那,善银才发觉,或许,只怕,已是,真真的放下了。
不管怎样,这次她回头了,就已足够了。
再抬头,望着眼前的明政,头一回,善银觉得没了纠结,没了牵绊,眼睛格外清明,心身一轻。
他是皇上,是天朝至尊。
她是民妇,是张门元氏。
这些变化,明政瞧着,瞧着一清二楚,咫尺之间,已是越来越远了。
赐了座,玉倩拉着善银坐下,贵妃娘娘却是询问起元府的一些事来,善银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后来,又问起那位月萝姑姑,想要见一见,善银都一一答应。
在昭阳殿里留了晚饭,直到天黑,才让人送她们回去。
出了宫门,玉倩并没有回向府,而是和善银回了张府。
这事经过今天这趟进宫,只怕瞒不下来,因而回了府,直接去了老太太上房,太太和玉庭也在,玉倩口齿伶俐,由着她和他们说清楚这事。
听了这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太,原来了缘师太真的没有看错,想起当日听母亲提起,了缘师太曾说过三丫头有**命格,还真应了预言,只是不曾想不是应在三丫头身上,而是应在了孪生姐姐身上,看来冥冥之中,自是定数。
太太赶紧让人给元府修书一封,预备着过两日去元府一趟,问一下家里的人。
双生不详,预言已被打破,当然,这只是后话。
因着天色已晚,玉倩不愿意挪动,太太留她在府上住了一晚。
玉庭和善银一起回了院子,让丫头们侍候着洗漱一番,善银先坐到了床上半眯着眼,脑海中回忆着今天进宫的画面,重重叠叠,还有后来那份突然间的释然,回来后,在看到玉庭的那一瞬间,骤然地冲动,想和玉庭说一下文正的。
可却只有那么一下子,也只在当时,从上房到院子的这一段路程,她清醒了不少,不禁又生出几分犹豫。
男人的骄傲,只怕不容许她的那段过往,清清楚楚存在的人,似乎已昭示着一切非虚,那怕那事、那人现今已时过境迁了。
该不该说呢?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善银双眼飞过一阵慌乱,忙抬头,瞧着是玉庭才平息下来。
此刻,玉庭一身月白的中衣,头发放了下来拢到了脑后,行到床榻边挨着善银身边坐下,问道:“今天这事太出人意料了,我回来后听老太太提起都吓了一跳,今天进宫可好?”
手抚着善银方才因紧张而拢起的眉稍,轻而柔,善银伸手抱着玉庭,半晌呢喃道:“早点安歇吧,明天你还得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