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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兄弟相煎在眼前

若是那自称崔绍权的人,说话时稍有迟疑,崔绍唐就会将其当场揭破,或者是另作打算。

偏偏这个叫崔绍权的男人,虽说眼神轻浮、神情讥诮,但崔绍唐却能判断出其言行没有半点作伪,如此一来,崔绍唐反而一下迷糊了——难道说,自己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崔绍唐就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在他的认知之中只有一种结论符合眼前的情况——一种极小概率事件,穿越。

“除非是穿越,否则无法解释眼前这种情况。唉,没死已是幸运,若真是穿越也不错,至少捡了一条命。”想通这个环节,崔绍唐心中猛地宽松下来。只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敢确认,只是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把握而已。

如果穿越是真,那么崔绍唐就只能是认为,他穿越附身到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古人身上,或许就如同不少故事里那样,原本这身体的主人已经病重身亡,而他不过是“借尸还魂”。

也幸亏崔绍唐接受的那些残酷训练,早已经将他心性打磨的无比坚定,哪怕是这般荒谬的事情,也能迅速进入状态中,站在合二为一全新的“崔绍唐”这个身份,来思虑现状。

“既然大家都有个‘绍’字,该是平辈。此人看似俊朗,还提着水果来探望我,倒是显得有情有义,可他不敲门直推而入,见我起身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嘿,怕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做表面文章吧。啧,不会是一穿越,就遇上豪门子弟争权夺利这种狗血戏码吧?得,甭管你是啥,在我面前还是嫩了点。”

心中快速盘算的同时,崔绍唐面上却保持沉默。他正对大门端坐,两眼折射着透进来的阳光,却是刺的那崔绍权有些疼。

崔绍唐在借势,他借的,是阳光。

“绍唐兄,还说病了?当真是骗的我们好苦啊。”

“病?”

崔绍唐面色清冷,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抬起右脚,看似不经意的一跺,但却准确无比的踩在地上,崔绍唐人影的头上。

他的这个举动,却是让崔绍权双瞳猛然一缩,暗道:“怎地数日不见,就似变了个人?”

崔绍权并非草包一个。

两人其实一样,自幼入崔氏蒙馆启蒙,可惜崔绍唐蒙馆念完就无缘入经馆。崔绍权则是不同,虽说最终同样没有成为崔氏的重点培养对象,但好歹是在经馆里厮混了四五年时间。

刚刚崔绍唐的那一踏里浓浓的警告味道,崔绍权能感觉出来,但他更宁愿相信这是崔绍唐的无心之举。他之所以今日登门,完全是因为昨日里收到信息,说他这个堂兄,重病欲死,大夫都让家人准备后事。

谁能想到此时登门,情况迥异。

虽说崔绍唐脸色还显苍白,但眼神却是炯炯,莫说是重病之人,即便是崔绍唐身体健康时,也不曾有过如此清亮刺目的眼神,好似锥子般,能够扎透人心。

此时崔绍唐就端坐在桌边,一手倾轧茶壶,一手端着茶杯,淡褐色的茶水汩汩而下,恰到杯沿则收,手不抖,水花不溅。

人心定,则手稳,教崔绍权写字的教习曾经这么说过。崔绍权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给他消息的人不敢骗他,然而眼前的情形,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说,崔绍唐是吃了仙药灵丹不成?

“砰!”

崔绍唐手中茶壶落回桌面,发出一声巨响。被这一吓,正滴溜溜转着无数念头的崔绍唐整个人控制不住的一颤,眼窝里那双招子不由自主的朝着崔绍唐望了过去。

“不对劲,真是不对劲!是谁治好了这病秧子,又给了这废物雄心豹子胆了?”崔绍权一双眼睛左瞭右瞅,几乎是将整个房间搜了个遍,却是不见半点异状。

不论崔绍权这边如何,崔绍唐始终只是沉默静坐着,两人眼神对持片刻后,崔绍权开始怀疑,怀疑崔绍唐这是在装模作样,其实根本就是外强中干,回光返照。

这想法一滋生,崔绍权忍不住道:“绍唐兄长,怎地不见人伺候?崔莺莺呢,这等不知体惜主家的婢子,要不要小弟带回去,帮忙管教管教?”

“崔莺莺?管教?还带回家去?哼,我说呢,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吧。”

虽说崔绍唐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婢女崔莺莺”是个什么角色,但显然对方今日前来,应该跟这个崔莺莺脱不开干系。

若此时有面镜子,崔绍唐定会发现,其实他跟那崔绍权两人五官长相诸多接近之处,不愧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基因的力量实在是强大。若要说两人此时的区别,崔绍唐是因病面色苍白,但眼神湛然沉静如海,崔绍权不知是否酒色过度,面如敷粉,目光漂浮眼眸游离。

没有理睬说话的崔绍权,崔绍唐沉下目光,却是端详起手中的茶具来。

“这可是真正的耀川窑出的薄胎壶啊,成套价值数千万,要是弄碎了...”崔绍唐的眼睛很毒,刚刚摸上这茶壶的时候,他就分辨出其产地和年代来,从而更让他确定穿越的事实,否则谁会用这样的宝贝来演戏呢?至少为他崔绍唐这样做,是不划算的。

这厢里崔绍唐琢磨着自己的心事,经过刚刚的初步接触,他倒是不太看重崔绍权了。

然而崔绍权却闹不清楚状况,他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当真是有些进退两难。崔绍唐的一个动作,就将气氛营造的极其诡异,甚至让崔绍权感觉这屋子里的空气,怎么都变的冷飕飕的?

“绍权少爷啊,阿郎他......阿郎,阿郎您终于能下床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在门口露出半个佝偻的身躯,像是想努力填补崔绍权的留白,他本满脸哀求,当看见端坐的崔绍唐时,眼泪鼻涕却淌下来了。

哇哇大哭未必就是孩童的专利,老仆那张激动到流泪的面容,没由来的让崔绍唐心有触动。

许是因为过于激动,那老仆竟然想要挤开占着门框的崔绍权,不料脚下一软,半张脸蹭在崔绍唐华贵的锦袍之上,鼻涕眼泪什么的,堪堪糊了上去。一只长年污浊的右手,更是无意揪住崔绍权的腰带,即便老仆立时觉察松开,乌黑的指印却已经清晰可见。

低头一看污浊之处,崔绍权顿时脸色大变,大喝“滚开”的同时,竟然对摇摇欲坠的老仆动手。

“你敢!”

崔绍唐拍案而起,茶水飞溅,耀川窑的薄胎茶杯终究还是承受不起这力量,从桌面上弹起,“哐啷”一声砸碎在光洁的地板上。

晚了一步,那崔绍权抬起左脚狠狠的踹在白发老仆腰眼之上,用心毒辣!他这一脚下去,佝偻的老仆岂能承受,惨叫一声人就滚出崔绍唐的视线之外。而此时崔绍权竟然像是还不解气,又将手中的提篮,连带里面的水果,狠狠的砸往老仆那边。

“崔绍权?”

救之不及,动手身体又嫌虚弱,崔绍唐只能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收回眼神重新罩定面色颇为得意的崔绍权。

“哎呀,绍唐兄长不要生气,小弟这身衣裳可是昨日刚从西市大成衣行定做回来的,无端端被这老仆给污了,难免让人不爽利是吧?放心,这下家老狗,骨贱命贱,再踹几脚,那都是死不了的。即便死了,身契也在咱们崔家,官府管不着,也不敢管,是吧?下家老狗,又不是莺莺那小娘,死一个两个算什,算什......”

崔绍权边说边是笑,只是笑中不忘去瞅崔绍唐,其自以为做的隐蔽,却难逃崔绍唐的觉察。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崔兴权假意客气的背后,其实是对他崔绍唐的无视,而说来说去,都是跟那个丫鬟,也就是崔绍权口中的“崔莺莺”有关联。直白点说,崔绍权好像就是冲着那崔莺莺来的。

如此大张旗鼓,不惜上门来讨个丫鬟,这原因看起来也只有一种——这丫鬟很漂亮。

虽说漂亮不漂亮对于眼下的崔绍唐毫无意义,但崔绍唐也绝不会容许别人在他面前乱来。

发出一声冷哼,崔绍唐绷紧面皮子,板起了脸,气势,油然而生。

其实崔绍唐对自己是否营造出想要的那种气势,并没有太确定。“穿越附体”后,崔绍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自己的长相,若长相尤其猥琐,那么所谓的“气势”就沦为滑稽。

还好,当他气势勃发的时候,崔绍权的神情反馈,让崔绍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想要解决这个崔绍权,就必须要先从气势上将其彻底压制。

但仅仅是气势压制是不够的,虎头蛇尾的怒吼,只能压制崔绍权一时,一次,若他下次再来,势必更加猖狂。除非,能够一次将崔绍权打死,打蛇就得打七寸。

然而“初来乍到”的崔绍唐,即便自认聪慧,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崔绍权的死穴所在。

“绍权少爷,你这般来闹事,本家大房那边,可曾知晓?莺莺虽身为奴婢,但也有权直通大房...”

就在崔绍唐跟崔绍权斗鸡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刺破眼前的僵局,钻了进来。

“莺莺?崔莺莺?”

崔绍唐没想到,话题主角竟然这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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