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现实近了，距离远了
那是我第一次受控，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怎么表演，只能仓皇而逃。我拿起包，来不及告辞，带着我最后零碎的情绪，逃走得那么落魄。我像是听见了肖石在叫我，像是听见了肖石和肖涵的争吵，却只是明白了我像个玩偶，爱情的嫩芽被无情连根拔起，毫无保留。我一直潜逃，没有方向地奔跑，却没有泪，现实还没来得及让我感应到痛的触觉。那个下午我一直坐在学校背后无人的一个青藤走廊里，目光发散，没有任何的思考，大脑里唯一有的念头就是肖石有女朋友了，想着想着却始终走不出自己混沌的思绪里。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配合什么样的情绪才适合当时的情势。肖石有女朋友了，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了恋人，我似乎应该拍着他的肩说：“哈哈，不像话，都不把嫂子带来认识认识。”但这也是一个占据我记忆和情感，我以为会有故事的人有了与别人早已有了故事，我该怎么反应，给予怎样的表情？大哭一场，就像是剧中失恋的女生放肆地哭，指着肖石的脸在大街上大骂他玩弄我的感情，抑或是骄傲地扭头走开，从此退出这场爱情角逐，可是我有什么立场呢？我真的毫无头绪。
一直到傍晚我才从下午的意外里清醒过来，拿出手机才看到有二十几通未接来电，还有几天短信，都是肖石的。原来因为星期五上课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一直没有注意。我把每一条短信都一字字认真地看，深怕遗漏一个字，就错过。
第一条：小别，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第二条：小别，接我电话好吗？
第三条：小别，我见见面，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第四条：小别，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
第五条：小别，我和鄢岚早就没有感情了，她两年前去了加拿大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我也不知道她年前怎么会回来，但是她回来到现在我们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第六条：小别，我一直会在那棵古松柏下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第七条：小别，你会来的吧？我等你。
第八条：小别，你来了吗？
第九条：小别，怎么不接电话，我在等你啊，我会一直等到你来的。
那时南方的寒流刚过，气温还没有回升，凉凉的，是很易感冒的天气。我急急忙忙向那棵肖石等我的那棵古松柏跑去，跑得很快，步履却是轻盈的，因为心在飞扬。
可是当我到了那里，却只剩下苍老的枝桠和昏黄街灯下的落寞而安静的烟头。似乎只有这些，才能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而我又一次的错过了。
就像四年前，说好不去送欧石楠的，却偏偏在最后一刻从课堂上逃走，拼命赶去温习初恋最后的温暖，赶到飞机场时却只有播音员无情的宣告飞机已起飞，然后只剩下我冰凉的泪水在惋惜，留念。
这次又是这样，我不要，不能这样。我拼命叫喊着肖石的名字，嘶声力竭，却只有空荡的回声在应和我的悲哀。风在狂笑，狂笑我的可笑。像是个小丑，演着滑稽的剧幕。
哭得很累了，我好像看到了雨瑶，星恩，邹蓝蓝，元晴，好像她们说了几句很疼惜的话，然后带着失魂落魄的我回了宿舍。那个夜晚很静，我一直靠着宿舍的窗台，不言不语，很悲伤，但是找不到悲伤的根源。我知道她们四个陪了我很久，这是我很感动的，只是当时来不及给予微笑，告诉她们我还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漱好，买了五份早餐，等着她们起床。看到她们带着惊讶和疑惑的表情，我知道我还是掩饰不了悲伤。不过很好的是，大家都没有执拗于询问我昨晚的事。只是星恩一时口快在吃饭时说了句：“小别啊，昨天肖石干嘛打电话让我们去找你啊？”她这话赢得了其他三个人集体投去的白眼。看着她们我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虽然星恩神经大条，但是她们是关心我的，这不就好了吗？我笑笑，带着无所谓的表情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下子神经短路了，呵呵”。我知道她们有疑惑，但是都没有问出口，这就是我们宿舍约好的阿Q心理，不提不开心的，就能忘记不开心的，开心了。
此后的几天我一有空，就给肖石打电话，但那头只有冰冷的一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开始我会猜想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半个月后，心底更多的只是空空的失落。我也才渐渐意识到原来我并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的学校在哪儿，却从不知道他的宿舍在什么位置，不知道他们学院上课的位置，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找他，我和他之间唯一联系的就是那个从关机到停机的手机号。以前，他的手机我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能拨通，现在每天就算我拨打二十五小时都不可能再接通。
他就像过客，来我的人生里停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如烟尘一样消失，毫无预言，消失得彻彻底底。有时我会觉得也许这只是一场梦魇，或是我思想所虚拟的一个世界，其实可能从不存在。有时我会问朋友，你们确定世界上有肖石这个人吗？然后她们会摸着我的额头说：“遭了，思念真的是一种病”。思念是一种病，我已病入膏肓。
我以为我会这样病下去，像是对此前的欧石楠一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思念，思念一个在我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连存在痕迹都没有的人，我以为这是我的宿命。
这段时间里我的生活空降了一个人，那就是向亦儒。他就像空穴而来的风，莫名其妙绕在我的身边。故事的情节似乎又在重复思念前的模样。我的心里装着一个人，思念很深很深，身边也有一个人，为我遮挡风雨。只是这次我没有让向亦儒成为替代品，因为我真的不想走之前的路，让无辜的人受伤，也让自己在愧疚里受责难，所以我一直没有接受他，甚至没有与他交好。我冷冷拒绝他的热情，他却步步紧逼。他让我想到了郭立鹏，那个让我只能一生带着悔恨和罪恶感的人，那个诅咒我得不到幸福的人。是的，如他而言，我没有幸福。就算曾经幸福，也只是冰冷的烟花。
我以为在下个路口可以碰到另一个重新占据我思念的人，就像肖石代替欧石楠了一样。所以这一段不管心里多么黑暗，我都还是抱着希望的信念去思念，去回忆。那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好，可以回忆起的往事越来越多。可是没有肖石蒙住我触景伤情的眼，我的回忆又开始倒流很久远的曾经。我会想如果欧石楠没有走，我还会不会遇到肖石？遇到肖石后，还会不会与他有故事？想了好久只觉得可笑。生活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没有任何假设的可能性。肖石出现了，我忘了思念欧石楠；肖石走了，我回忆着这两个在我生命里描绘过很美风景的过客，还带着对郭立鹏的悔恨，对许杰的歉疚。我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怎么就那么乱了？这些历史的情感沉淀，怎么也不再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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