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久居的小屋,庭院里的红椒花依旧崭露着艳丽的身姿。阖上门的那一刹那,我低声问郭嘉,“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郭嘉怔了怔,“只要你想,我便带你回来。”
一旁的曹操转身走开,面无表情。
我的眼睛涩涩地,有千百种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但是委屈又有何用,这个薄情的男人再也不会回顾了。
回到曹府,发现曹操所言非虚。府中确实已经各方面打点齐全,准备动身。唯一令我出奇的是,曹操辞退了所有旧仆,此次去许昌几乎未带家奴。
我在家眷队伍里,见到了环儿。她低挽发髻,杏眼微垂,一副娇羞的新妇装扮。我知道,那****离府后,曹操便纳她为妾。她在人群里看到我投来轻鄙的目光,面色有些难堪,轻轻别过脸去。一旁抱着曹植的卞夫人明白这里面的纠葛,不动声色地来到我身前。
“许儿,你也别怨恨她,一个女子失了身,也该有个名分,夫君也是听了我的劝才纳了她的。”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没有怨她,我只是怨我自己蒙了眼,看错了人,害姐姐白添一个敌人。”
卞夫人摇摇头,“没有敌人不敌人之说,都是夫君的妻妾,当然都是想着他好,而且我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更没什么可争了。”
我低头,看了看在卞夫人怀中安睡的曹植。不是很理解卞夫人的想法,这个女人难道就安心一辈子束缚在一个薄情男人身上,为他生儿育女、忍受孤独嫉妒。我想我是达不到她这种境界,因为我不甘心。
远处队伍已经开始移动,我送卞夫人上了马车。目送他们一行人远去,双眼不由潮湿。如果说,子伯和哥哥的赌注里,子伯输了哥哥,那么我对未来的赌注里,我输了曹操的爱。
不经意地回头,发现曹操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身影,他的目光与我相会。我冷冷地避开,径直向我的马匹走去。如果说未来的路在哪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会和卞夫人一样,一辈子守在他这个薄情男人身边。天下这么大,我早已不是初入异世时惶恐不安的那个我了。自从切断了对哥哥的执念,生死于我已是不重要的存在,如今要做的是去守护那些曾经给与过我温暖的人,比如说……刘协……
在去洛阳的那一路上,我真正见识到了“路有饿殍,与兽而食人”的残相。军队所过之处,惨不忍睹。路边总有饿死的老人与孩子,那些尸体干枯腐烂,在烈日的曝晒下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辽阔的原野,凋敝的村落,总有铺天盖地的蝗虫涌过。
“主公,前面有个村寨,天色已晚,队伍也疲乏了,不如让队伍在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可好?”郭嘉指着不远处低矮的农舍,问曹操。
曹操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我,沉声应了句,“传令下去,队伍在前方村落休息。”
队伍很快就开始扎营,我随着曹操、郭嘉、夏侯惇一行人栓了马,走进一家冒着青烟的院子。
偌大一个院子,却空荡荡地。
只有一个枯瘦老头坐在屋前的门台子上碾药。
夏侯惇上前,敬礼问:“老人家可否方便让我们在此留宿一晚。”
老人仍然低着头,一边碾药,一边专心致志地往碾槽里加着药材,不只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装作没听见。
夏侯惇显然有些恼火,正要发作,被郭嘉伸手拦下。郭嘉向那位老人躬身行礼,道:“老人家,我们是去往洛阳的部队,行至此地想歇息一夜,这位是我家主公,兖州刺史曹操。”
那老人听到曹操二字,抓药的手明显一抖。然后僵硬地抬头,这是一张面相慈和的脸,眉眼间透着淡淡地睿智。老人的目光落在曹操身上,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再次低头抓起一把药材,缓缓放进碾槽。
“房子都是空着地,你们选着住吧。”
虽然这老头看似无礼,但也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夏侯惇也没好再说什么。
我掀下原本戴在头上的披风,上前蹲坐在老人身旁,问:“这药可是天南星?”
老人回头诧异地看我,“你也懂药理?”
我抿嘴微微一笑,“看过一些医书,这种草药在书中见过。”父母和哥哥都是研究汉代历史的,所以以前家中有些这个时代中医方面的书籍,曾经无意间翻看过一本很破旧的药书。里面似乎画着类似的草药,于是便记得它的样子。
老人似乎有些惊喜,忙放下手中的药材,从身旁又拿出令一株枯草,问我:“丫头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株几乎枯掉的植物,也有一种眼熟的感觉,似乎也在那本书中见过。我记得它的名字叫……
“碎心花。”
当我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老人顿时兴奋起来,“你看的是何书?那书现在在哪?”
我很奇怪他如此激动的表情,木勒地说:“那书没名字,而且早就不见了。”
我从老人眼里看到了瞬间的失落,他喃喃地说:“算了,或许只是一本普通的记载药物的书。”
“老人家,您是大夫吗?“看到他手边这么多的药材,我只能这么认为,要知道一个军队,好军医可是很难得的,他可以在战场上大大减少死伤率。
老人的目光顿了顿,说:“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