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使你们注意到对孩子的低估和对知识的低估，似乎表明我在损毁我们20世纪的教育信条，这些信条曾被认为是很不错的。如果我们认识到智力和知识就像凹凸联合的两个接触面、一把剪刀的两个分支，它们互相吻合，必须在一起时才能和谐地行动，我们就会理解我们教师的作用是为孩子提供他们所需的知识食粮。我们也会理解其余的，如品德和行为、效果和能力以及公民的优秀品质、宽容、自我照顾等等。“天啦”，教师会叫起来，他们的整个一生都花在西西弗斯式的操劳上了。我认为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是在为敬重而工作，至于这一方法的原则与实践，我希望能向你解释清楚。让我们首先重复（参看引言）在过去几年里，由全国的许多委员会学校的数以千计的孩子参与实践的良好的成果：孩子是有责任的人，而非教师；他们自觉努力地工作；教师在工作中给予他们能够引起共鸣的激励，并在恰当之处进行必要的说明、归纳和扩展，但切实的工作由学生来做；根据年龄和班级的不同，一学期从许多套书中挑选一千到两三千页不等作为阅读材料，每堂课阅读的数量设定为一遍；阅读课通过口头叙述，或者写短文的形式进行测试；不要试图在期末考试来临时加以复习，因为范围太大无法查阅；孩子已经读了所有他们了解的知识，能用苍劲的英文毫不费力地、流畅地书写阅读过的任何内容，他们总是拼写得很好；考试持续一星期，在考试期间，根据年龄和班级，孩子们要背诵20到60张纸的量；但是如果事先设计好的学习工作量有这10倍多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也要背诵10倍于规定纸张的数量。
在对诸如历史、文学、公民、地理和科学进行提问时，班上所有孩子都回答不出的情况几乎很少发生。但学生个体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有些孩子历史学得比较好，有些则比较擅长科学，有些算术较为出色，有些文学较为精通，有些孩子写出来的东西比较冗长，而有些则较为简略。但是应该特别强调的是，虽然这些孩子各有所长，但所有孩子都知道提问的答案。孩子们对所写的内容完全理解，并且能够做到在成百张纸中没有一个错误。他们对一本书或一个主题的要义的概括能力令人羡慕。有时候他们被要求用某个名人或某个事件作一首诗，结果是：作为诗而言也许并不太高明，但他们却能以一种诙谐的方式概括了大量的有思想的著作。比如，《李尔王》被以“科迪莉亚”为名概括为12行：
科迪莉亚
高贵的夫人啊，命中注定要遭杀戮；
一个无人疼爱的女儿；
虽然你是科迪莉亚；
但你的名字就是“爱”。
年轻的姑娘，
如果爱不因轻视、一无所有而改变；
如果即使面对轻视与恶意也充满爱；
如果爱倾向于真实、正确；
年轻的姑娘，如果爱的纯洁正如你；
如果爱有一颗信任的心；
那么你就等同于爱，
来自于天国之上的爱。
当读到与非洲地理有关的部分时，同学们对利文斯通的生活做了如下概括：利文斯通
人们说：“除了海岸附近，整个非洲裸露在沙漠中。”
想到大陆已不在，一个人叫道：“我曾经看到数千个村庄的烟火。”
他不再了解，他的话消失在大地中央。
听到的人站起来，给其所有，独行于无边的黑暗。
他面临什么样的恐怖？
当地人的仇恨、热病和寂寞。
但是他给那里的人带来了光明。
他是谁？是贵族的后代吗？
不，他只是一个苏格兰兄弟。
学会沿着责任之路前行。
他的名字是利文斯通，将永不被忘记。
这里有一篇一个14岁的四年级小女孩对普卢塔克的诠释：
噢！大地，你那美丽而无双的声誉，
已死的谎言，遮蔽在时代的巨大而古老的墓穴中；因为这里是真实的，所以不在记忆中，
每个人都在搜寻和揭示那些已逝的古老英雄：柏拉图，对世界有最广泛的了解；
阿里斯蒂德斯，真正的贵人；
而最聪明的波里克利斯，
他的民主观和明智的方法统一着一切贫富，他被羡慕，在他眼里，只有希腊是永恒的家园，
还有他所建造的大理石圣堂、庙产和剧院。
心爱的希腊永存，
现在当我们看到那些不可思议的景观，
我们并不是想到作品本身，而是想到那些建造的人。
其中令人吃惊的是，比如把社会主义用作民主主义，但不管怎样，这样的观点是原创的。虽然就诗艺而言没有多少可称道的，但是我想读者会同意他们所作的每一首诗都展现了对本学期阅读的部分内容的深邃的理解。这些诗作都未曾做过修改。采用这种6～8岁年龄段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好处，孩子肯定能学会读写。但同时也学到了许多历史地理知识、神话寓言故事，其中一些孩子到了期末，能口述问题的答案，并能对涉及到相关主题的答案形成优美的短文。在这一阶段的时间表上，应该列出6个左右的主题。教师要花大部分时间加以阅读，每次从某套书中选取两三段进行讲解，讲解之后能被班上的孩子随处叙述。教师要有目的地朗读，目的是让孩子清晰地、有力地、细致地理解和掌握。这当然要取决于教师的赞同程度，尽管这都是作者的观点，而非教师的观点，但教师也必须精心地陈述。教师大声朗读而全班学生叙述的做法，有必要贯穿于整个初等学校阶段，因为有一些书很昂贵，只能提供一本。我想知道，注意聆听大声朗读的习惯对于那些受过教育的孩子和未受教育的孩子会取得同样的效果吗？当然，两者的效果令人吃惊地等同。另外，不应只凭兴趣而对主题、文章或片段作出选择，要选择最适合的书本，整个阅读的过程可以持续两三年。另外，这些原理和方法不仅对聪明的孩子有吸引力，对普通的孩子甚至对“落后”的孩子也有吸引力。
实际上，我们已经几次提到落后孩子成功的事例。正如我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和愿望去分享莎士比亚的“宴会”一样，给孩子们提供了充足的书本以后，他们也会这么做。即使是最愚笨的孩子，通过自己的主动努力也能获得最敏锐的智力。这种涉及面极广、极成功的智力方案与那些沿着同样方向进行的普通努力相比，所花的时间差不多，甚至更少。无须修改，晚上无须预习（因为在正常的教学时间里比普通学校做得多，普通学校的孩子通常只是听）；没有笔记，因为不必要，孩子们在自己的书上都记有问题，并且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因为没有填鸭式的或对主题的扩展，所以教师能有很多的时间花在职业上或其他的工作上。我所推荐的这种教育也应该作为一种社会方法来实施。尽管每个人都非常热衷于与“贫穷阶级”进步有关的问题，但是我们是否充分考虑过，如果给予他们更好的教育，他们是否就能独立地处理大部分的生活问题？就像人生的所有巨大冒险一样，我所提议的也是一种信任冒险，对知识的储存力和对孩子的吸引力的信任。它的效果要依赖于事物的特点，那就是知识和孩子的特点。为了利用一个人，以心智规则所允许的方式将两者结合，一种化学中和发生了，一种新的产品出现了。作为一个具有个性和智力的人、一个令人羡慕的公民，他的整个一生异常完整而丰富，不可能成为这个社会令人不安的一员。
教育是一种信仰
教育是一种信仰。每位热心的教师都知道他要一直遵守告诫——“喂养我的羊羔”——用那些有益于精神健康的食物加以喂养。
我已经大胆地谈到了心智或心灵法则，但实际上我们仅仅是到处猜测，并且缺乏信心地顺从一些领悟，这些领悟是从明智的教学或一般的经验中获得的。之所以是一般的经验，是因为奇特的经验会产生误导。因此，当我知道那些长期试行的原理和方法能够运用于一个矿村学校的40个学生时，我确实感到我们所奉行的法则必然会导致一种令人满意的教育。心智和身体一样需要粮食，这样心智才能增长、增强，许多人都知道这一点。很久以前，人们认为学校提供了不恰当的食粮。语法规则、罗列名称、日期和地点——早期教师行当的全部资本——被发现是孩子的心智拒绝接受的，因为我们能够明智地看出孩子的心智机能是否拒绝或接受这些食物。为此我们改变了战术，如我们所想，我们追随孩子的指引。因为有准备，所以我们做得很好，但有必要做得更好。
要是我们整个的教育设施，我们的描述、说明、提问，我们为使一个论点进入孩子的头脑而保持无限的耐心，都是基于一个把孩子看做不成熟的错误的假设，这个假设暗含了孩子的心智是不健全的、不完整的意思，那么会怎么样呢？“如果你不解释那么多的话，我想我也能理解，妈妈。”这难道不是当今学校孩子的模糊的呼声吗？他真的有能力做得更好，超乎他所受到的赞誉，但是在把孩子的心智能力付诸于行动中，我们走错了路。当我们那令人羡慕的教学在孩子和他们心智所需要的知识间造成阻碍时，我们就误入歧途了。对知识好奇的欲望是教育的主要代名词。但是这种欲望可能因为其他欲望受到激励而得不到激发，变得像僵化的四肢一样无力。
比如对地位（竞争）的欲望、对奖金（贪婪）的欲望、对权力（野心）的欲望、对褒扬（虚荣）的欲望。但是我被告知：在初等学校中分数、地位和奖金（除了出席率）并不大被看重。因此，由于在这些学校中，学习是出于对知识本身的热爱，使得课程比其他学校更自由。孩子生来就是人——这是我正在着手发展的教育信条中的第一条。这意味着他们将为我们留下注意力、对知识的渴求、清晰的思维、在读一本书之前就有的分辨力和处理众多课程的能力。实践的教师会向我们保证对学生加以关注，我们也保证学会在科利特所称的“优秀文学作品”上取得进步。我已经解释了我怎样对这个令人迷惑的问题寻找解决的途径——怎样保证关注。另外，我所提到的原理和方法是特别适合于大型班级的。所谓的“数量上的认同”会刺激全班，使整个工作在额外的刺激中进行。每个孩子都希望参加讲述，或者希望写得好。另外，只需要填写简短的测验答案，这样能尽量减少修改的工作。我必须提请注意另外两点，它们涉及有关书籍的选择和期末考试的特点。在如何描述孩子的心智所允许处理的书籍种类上，我想不出还有比这样的一句谚语说得更好的表述了：书籍必须是合适的课本。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可能会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风味和眼光来描述《天路历程》中的一篇繁文。
但是我怀疑他或者他的兄长是否能从斯迈尔斯博士的那本杰出之作《自助》（Self-Help）中获得任何东西！数以百计的孩子拒绝接受那些错误的著作，这是一个明显的富有教育意义的经验，这些经验不会少于吸收了一整本正确的书籍后所获得的渴求与快乐。孩子在这方面的需求主要涉及书籍的数量、质量和对种类多样性的要求，但是书籍的问题是其中细致、复杂的问题之一。即便在选择适合各年龄段孩子的教科书已经有了25年经验之后，我们仍然会犯错误，随后的试卷中会揭示这些错误所在！孩子们不能回答错误书本中设置的问题。书籍选编的难度日益增大，因为孩子们对书的喜好比他们对食物的喜好更需要引导。
现在是尝试《教育与文明》中的伟大事业的时代，我们希望的结果是，后者将回到它合适的层面，利于改善生活而不要浸入更高层次的属于教育的鼓舞和引导的功能。文明和教育都是信仰的女仆，但是各自有自己的位置，谁也不能强迫自己进入别人的领地。无论如何，我们看到了给予劳动阶层成员的一种进步，尽管是有限的机会，但是这种沉稳的心灵和高尚的特征是自由教育的正确的成果和可靠的检验。最重要的快乐的原理应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发现，在那些经常充满了令人生厌的工作的教室里被发现。
弥尔顿的一种“完整而普遍的教育”的理想满足了我们的情形——“满足一个人去公正地、熟练地、高尚地执行和平或战争时期任何公共的或私人的事务。”可能它能够为我们这一代证明：这适合于各种各样的人，也为各种各样的人所需要。正如奥肯所说：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只有一种普遍的事实，所以也只有一种普遍的教育。对人的教育的唯一的问题是：普遍的教育怎样在简单的生活条件下和最大多数的人中得到发展。这一点被满足了，那就是所有真正教育的确定的因素。作者没有提供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这留给读者去决定。我这里所提议的是：是否值得为这个解决办法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