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李纲继续假扮富商,在常山官道一带采购粮食接济逃荒百姓。不仅仅当真买来了许多大军正缺的粮草,更是赢得了一片人心。与此同时,每天都有许多的粮车运到后军辎重营地,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其实大部份是装着稻草的口麻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新来的粮草官刘挺,一天忙到晚,累得不亦乐乎,却还没有一个人给他这个降卒好脸色看。尤其是王二虎,每次见了他不是冷笑就是瞪眼吹胡子,常常骇得他一阵心惊肉跳。
这两天里,刘卓阳一面紧急的布署着各项作战措施,一面继续派人到鹿泉挑战。吃了大亏的鹿泉守将焦万,自然是紧闭寨门龟缩不出,连常山那边也没见一兵一卒过来支援。看来,上次峡谷一战,当真是将杜善等人打得怕了,生怕再有什么异动就会上当被伏击。
刘卓阳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暗底里给王二虎等人下了指令。
这天傍晚,刘挺刚刚整理完帐薄忙了个头晕眼花,四下一看,军帐里却只剩了他一人。每天这时候,粮曹都是要统计账目然后上报王二虎,再报知大将军知道的,这是军中的严格名文规定。眼下粮曹参军不在了,刘挺又不敢误了事,只好苦笑了一阵,谁让自己眼下官卑职小……没办法,只能自己拿着帐薄去见王二虎。
王二虎正在自己帐中喝酒吃肉享受晚餐,一眼见到刘挺出现在眼前,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大声喝道:“你来干嘛?”
刘挺吓得浑身颤了一颤,哆嗦嗦的上前说道:“将军,今日的粮草帐薄统计出来了。卑职特意拿来让将军过目。将军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卑职也算是做完了事情,可以回帐休息了。”
“他娘的,尽想着休息、休息,吃干饭你比谁都积极!”王二虎没好气的骂了两句,将满手的油在大腿上擦了擦,一手抓过账薄,“拿来老子瞅瞅。”王二虎拿起一页页的帐薄,左右翻了翻装腔作势的看了起来,脸上却是露出了一阵古怪表情,简直就是大眼对小眼。
刘挺细下一看,这个王二虎,都将帐薄拿反了,这才想到王二虎可能不认识字。于是怯怯的低声说道:“将军……帐薄拿反了。要不,卑职念给将军听?”王二虎像个疯子一样悖然大怒,一脚就朝刘挺踢了去:“你他娘的,叫你惩能!你是在讥笑老子不认识字吗?你看你这笔鸟字,扎眉扎眼的挤成一团,哪个认得?回去重写一遍!”
刘挺被狠踹了一脚,简直哭笑不得,满肚子的怒怨又不敢在这尊凶神面前发作,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将军……卑职虽然是个武官,但从小习练书法,这笔小楷应该还是能见得了人的。将军如果看不清楚,就让卑职来念如何?”“滚、滚!”王二虎连声大吼,将那一叠帐薄朝刘挺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老子让你重写就得重写,一直写到老子认得。不写完,别想吃饭睡觉!”
刘挺看了一眼王二虎如同雄狮一般杀气腾腾的铜盘大脸,无奈只得将打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吞,捡起地上的帐薄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王二虎独自一人喝着小酒,嘿嘿的笑了起来。刘挺心里却是憋屈到了极点,明明是这个老粗不识字,却要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摆明了就是要跟自己过不去。跟在这样的人手上,迟早被他活活整死……
当天半夜,后军粮官刘挺成功开溜,带着一批帐薄趁夜逃走了。王二虎马上向刘卓阳报告了这个消息,众人自然是一阵大笑。
第二天,富商“张富贵”,押运着三百余辆车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绕个大弯道,走了大半天才出现在常山城前。吴茂林是文官对带兵打仗并不在行,所以这次的“张富贵”是赵胡子改扮的。
不出刘卓阳所料,在李纲这个大富商前去接粮之前,常山城中突然蹿出了一队人马大约有几百人,将这支商队‘请’进了常山城中。张彪带着人装模作样的从后面杀到,商队却已经是全都被拉进了常山城中,城楼之上一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没有想到吧,各位将军!本将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探明你们的消息。你们还想四处收买到粮食吗?休想!”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逃走的刘挺。
张彪悖然大怒,指着刘挺怒声骂了许久,看似还要攻城。刘挺十足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挥手,城楼之上顿时箭如雨下。张彪只得恨恨的退了回去。
赵胡子这一些“小民”被官军抓了去,个个装作惊吓状,四下求饶。吵闹了半晌,杜善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趾高气扬的说道:“你们这群刁民,居然敢阵前资敌!依着本帅的性子,就要将你们全部杀了!”
赵胡子平常沉默寡言,演起戏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这时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帅饶命啊!我们只是替人跑腿的下人,三十余支商队的东家才是主谋,不关我们的事啊!”
“三十余支商队?”杜善心中一动,心想没理由无缘无故的得罪那么多人。兵荒马乱的时候敢在这一带做生意的人,都是有人撑腰有点背景的……“罢了。本帅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倒也不想多伤人命。”杜善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挥了挥手道:“你们这些人,将粮草留下,人就可以走了。来人,带这些民夫去粮仓,卸下粮食来让他们走吧。”
赵胡子装作一副紧张犹豫的样子,怯怯的低声道:“大帅……这、这一千余石粮食既然大帅想要,那就按时下最低的市价卖给大帅,十文一斗如何?”“什么?你还真是得寸进尺。饶了你性命还想要钱?”杜善恨恨的一扬马鞭:“滚!给老子卸货去!”
赵胡子等人顿时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赶着车儿飞快的闪人了。杜善心里却是一阵得意的冷笑:眼下战事四起粮价飞涨,这种成色的白米至少可以卖到四十文一斗。一千余石那可就是四百贯……发了个小财。
与此同时,刘卓阳军中却是一阵磨刀擦枪,众人跃跃欲战。军中帐里,刘卓阳一拳砸到了身前的矮几上,沉声道:“暗渡陈仓之计已然成功——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常山城中必然火起,那个时候,全军集中所有兵力,务必在敌方其他两县的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常山!”
“得令!”众人大声应诺,士气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