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草很怕福子再打电话。她不愿听到从福子嘴里传出的任何消息。自从福子遇到李一民,从她口里出来的就没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何况福子正在杀生,章草不知何时有了佛心,她不忍听杀生之事。她的心已像个老太太,对生命对物象对世间万事都有了几分敬畏。章草只反复强调一点:你不要一个人去医院,谁是孩子的父亲,谁就有义务去陪你。
福子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住在宾馆里了。她一开口仍是一副可怜的哭腔。福子说,姐,我怎么仍然觉得李一民的怀抱是天底下最温暖的怀抱呢?章草说,他去陪你了?福子说,他从来都不会起早床的,昨天一大早就从家里赶到了同济医院。他一直抱着我,连早点都没吃。手术只需要二十分钟,却等了一上午。我那孩子也真是舍不得离开我,我吃了四颗药都没任何反应。到了医院,医生又让我吃了一颗药,还是一滴血都没流。我就流着泪对李一民说:我们回去吧,我们生下这孩子。你看,我们的孩子就是要出来叫我们爸爸妈妈。李一民看我那样,也差点冲动起来。他说好,我们回去。我真的站起来,却又被理智控制住了。我说,都吃了五颗毒药了,那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啊?李一民说,可能不是死胎也是个怪物。姐,你看,最后我还是成了我孩子的杀手。说完,在电话里大放悲声。
章草说,都是你自作自受。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恕。老实待着吧,哪儿也别去,别吹风,别吃凉的。我一会儿过来请你吃中饭。福子便转而喜得一塌糊涂。
章草开车来到素锦酒店。一楼大厅的右角落里,章草找到了一身缟素的福子。福子穿着白棉袄,头也捂在帽子里。章草见福子眼周以下布着青云,便问又没睡好?福子见了章草,脸上像打了鸡血,立即焕发了精神。福子说:哪里睡得着,昨晚先是睡在我妈家里,后来被李一民一个电话叫出来了。两个人又在风里雨里钻来钻去,找了家上好的酒店吃了饭。一桌饭吃了560元。我平生第一次吃了天鹅肉。我对李一民说,我们两个人吃了这天鹅肉会不会变成癞蛤蟆?你先吃,看你吃了会不会变成癞蛤蟆。若变成癞蛤蟆了,我就不吃了。李一民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