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左阳”被我深深从唇边咽了下去，左阳终究没有来，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叶傲天突然上前，蹲下身，一把将我拉到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的身体，我却依然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莫名的震颤。
从来没有听过叶傲天如此温柔地跟人说话，仿佛柔成一条溪水般轻轻流过心间，让人莫名的放松。
他说：“别害怕，我在这，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大概是心中的委屈与伤痛，一瞬间在这几个字上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抱着他就痛苦流涕起来。
叶傲天板起我的脸，强迫我与他直视，他的眼睛，还是如刚才一般闪着诡异的红光，在这幽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扎眼。叶傲天却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他抬起我的头，也不嫌弃我的眼泪留在他手上，他强迫我看向他，他说：“不要哭了，相信我，我会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在他的脸上，我再也找不到一丝平时那种玩世不恭，他的脸上，是毫不压抑的愤怒和冰冷，仿佛只要我一点头，他就会冲过去，将沙向天千刀万剐似的。
见我仍旧在低泣，叶傲天突然放开我，忽得一下站起来，在我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之前，他已经站在被摔在地上的沙向天跟前，如王者一样俯视着沙向天，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沙向天声音中浓浓的恐惧感却一丝不差地传入我的耳朵中：“你......你......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
叶傲天似乎抬起了一只手，然而，在我来不及喊他住手的时候，叶傲天却突然痛苦地按着脑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一样，叶傲天痛苦地弯下身，单膝跪地，虽然他没有发出一句呻吟声，但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痛楚。
意识到事情不对，我试了好几次，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叶傲天的方向，似是听到我靠近的声音，叶傲天猛然站起来，对仍旧小心翼翼在地上爬着后退的沙向天冷声说道：“在我没改变主意以前，立刻消失！”
叶傲天一字一顿地说着，身上那股凌然肃杀之气却不减反增。叶傲天转过身来，不顾在后面连滚带爬逃命般跑出巷子的沙向天，他眼中的猩红似乎越变越淡，他将身上的白袍脱下裹住我，倾身横抱起我，柔声说着：“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去。”
依偎在叶傲天的怀里，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左阳的事，也许是因为沙向天对我做的一切，也许是叶傲天让我感觉到了依靠，我只知道自己很想哭，我忍不住，也不想忍，我想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出来，我想把自己的委屈哭出来，我想就这么哭累了，好好睡一觉。
出了巷口，叶傲天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感觉到另一道眼光的注视，我从他怀里探出头，双冰蓝色的眼睛就那样直直映入眼中，我的眼泪越掉越多。
左阳终究还是来了，只是，我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叶傲天在原地看了他足足一分钟那么久，才侧过脸，仿佛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一样，默不作声地擦过左阳，径直朝前走。
“晓芬......”
左阳的呼唤声轻轻入耳，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发丝凌乱，衣摆也微微倾斜，很明显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在他的脸上，我仍然能看到深深的痛苦，只是，他的眼睛里，流露了更多的自责与愧疚。
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左阳说发生的一切，我抓紧叶傲天胸前的衣襟，企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哽咽，我说：“左阳，我想先静一静。”
说罢，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下，怕左阳看到我的狼狈与脆弱，我立刻将头埋进叶傲天胸前。我现在真得是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想，我只盼着能回到房间，安安静静睡一觉，也许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睡到半夜，口渴的不行，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有昏黄的烛光在闪烁，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醒了？要喝水？”
我揉揉眼睛，迷茫地点点头，不等我自己坐起来，就有人扶着我的肩把我撑起来，温热的开水顺着杯沿流进口中，我就势扶着白瓷杯，缓缓地享受水流进身体里的温暖。
喝完了，我推开杯子，眼睛有种充血的肿胀感，我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不真实的叶傲天，思绪闪了几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清晰地重现在脑中，不知是不是睡了一觉的原因，我现在反而能平静地不去担忧，不去慌张。
“叶傲天，谢谢。”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叶傲天，我现在是不可能安然躺在床上的。
“谢？你该怨我没有杀了那个败类！”记忆中，没有听过叶傲天说过“败类”这种不雅的词，看着叶傲天略显阴狠的表情，我恍然有种梦境般的感觉。
“叶傲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举止粗鲁不说，行为还不够检点，正常的人哪有几个愿意跟我呆在一起？况且，我对你又不好，为人又不行，很多时候根本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有等伤害了别人，才懊悔不已......”
我低沉的头被叶傲天猛然抬起，打断我的话语，温润的拇指在我下巴温柔的摩挲，他的表情没有嘲讽也没有揶揄，他说：“就这么点小事，居然把你弄得这么凄惨，至于吗？”
我不知道叶傲天指的小事是左阳还是沙向天，但他的表情却莫名地很笃定，似乎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值得我这样伤神。
“你要记着，你就是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不要有过多的顾虑。”
我似懂非懂，但心却莫名踏上，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我可以的吧。
眼前的烛光忽然一暗，一片阴影罩下来，眼睛上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叶傲天轻笑着说道：“那么现在，你可以放心当我的女人了？”
“嗯？”前后反差太大，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好几秒，才不自觉笑出声，“叶傲天，你还真是......执着，外面大把的女人，贴着你屁股你都不要，干嘛非逮着我不放？”
叶傲天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直直说道：“我仔细分析了一下，不论样貌背景，我都决定符合做你男友的标准，你跟了我，只有好处绝无坏处。而且，你不是说过你们那恋爱开放吗？既然男朋友不一定会成为夫君，你可以先考虑下我，实在不行了，我们可以和平分手，我绝对不会纠缠，嗯？”
我忍不住白了叶傲天一眼，某次吃饭我一时兴趣就说了我们那分手和吃饭一样平常，没想到这厮倒是记得清楚。话是没有错，这种男女恋爱关系确实算不上什么，既不会限制人生自由，又不会缺斤少两，但是......
“就算是为了左阳，你也应该答应。”
听到左阳，心口猛然一颤，我不解地看着叶傲天。
叶傲天继续说道：“如果你真得把他当弟弟，就该断了他不该有的念想。你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已经是有男人的人了，他有了这个意识，自然又会变回原来的那个他。”
听着好像是很有道理，但是，什么叫“有男人的人了”？
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些事情，我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左阳......”
“你们孤男寡女，那么晚了还一起出去晃悠，我自然是不放心。谁知果然看到让我伤心的场面......”，叶傲天突然勾唇一笑，他的语气却没有他的表情那么轻松，他接着说：“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你，看到你们俩个抱在一起亲吻，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调头，可惜......”
叶傲天似轻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还好我后来又回去了，你说，是不是？”
叶傲天邪魅的脸庞随着烛光在我眼前明暗交错，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他细长的眉衬着那双幽黑的眼睛，让人莫名心里一热，确实是个让人无法不动心的美男。
“叶傲天，你的眼睛......”我没有忘记那时闯入窄巷的他，那双殷红似血的眼睛。
叶傲天蓦地一下将我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我长及肩膀的发丝，他的气息萦绕全身，我听到他幽幽说道：“那是一种诅咒，我痛恨着的，却又不得不屈服的东西。沙向天应该为此烧香拜神，否则，怎么会那么便宜了他！”
最后一句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语气中似自嘲似不甘的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