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九日,绿枝执意要走,怕鞠文斗夫妇担心啊。刘二的娘携了全家,一家洒泪相送,送到汽车上,又放了许多礼品,和绿枝、刘二挥手告别。
汽车从济南府直奔威海卫。一路上鞍马劳顿,将天黑时,方到鞠家疃。
整个村子出奇的安静,静得令人发毛。
绿枝心里掠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怎么没有人来迎自己呢?爹呢?娘呢?红梅呢?孝恩哥和新娟姐姐呢?他们该知道自己今儿回来呀。
一闪念间,已到了娘家门口。但见黑纱缠绕,白幡飘飘,绿枝心中一惊,刘二也吓了一跳,道:“出了什么事?谁不在了?”
家人过来迎住,说:“大小姐回来了?”
绿枝直往里走,喊着:“爹——,娘——,红梅——”刘二在后面紧紧跟着。
家人说:“小姐,新娟夫人不在了。”
绿枝登时站住了,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新娟夫人不在了。”家人重复道。
“这怎么可能?”绿枝不敢相信。
这时,只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来,猛地将绿枝刺了一下,她问:“谁的孩子?”
“丁先生和新娟夫人的。夫人是生这孩子死的。”家人说。
“哎,家里不是有夺命丹吗?笑话!怎么可能?”刘二道。
绿枝不顾一切,来到灵堂,但见孝恩腰缠白带,抱着婴儿,跪在灵前,泪流满面;文斗、车夫人默默站住一旁。
绿枝已是泣不成声,走向孝恩,抚摸着那孩子,哭倒在地。
晚上,雪梨来到婴儿房里,见蕊儿和奶妈正在伺候孝恩的孩子,连忙走过去帮忙。蕊儿见了雪梨,望着她,泪儿成串的往下直流。雪梨也哭了,一边为蕊儿擦着泪。
绿枝伺候刘二歇息了,默默来到父母房内。文斗和车夫人唉声叹气,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给了绿枝。绿枝心里好不难过,安慰父母说:“爹,娘,你们也别太愁了,别伤着身子,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倒是俺妹妹红梅,可怎么好?”
“咱欠新娟一命,还孝恩一个活人吧。”车夫人说。
“娘!”绿枝大吃一惊,“你这不是害了红梅吗?她喜欢的人不是孝恩哥。”
“那怎么着?”文斗厉声说。
绿枝缄默了。
车夫人关爱地说:“闺女,女婿对你可好?”
茫然失神的绿枝脸红了,想起自己的新婚,刘二的恩爱。刚才,她过来时,刘二还不舍呢,拉着手儿,叫早点回房。
车夫人又说:“按说,你今天回门子,娘家该欢欢喜喜的,好好招呼你们,可是……”
“娘,不当害。”
“你告诉刘二,叫他原谅着……”
绿枝点头。
从父母房里出来,绿枝慢慢走向孝恩的住处,站住窗下,直抹泪儿。新娟不在了,音容笑貌却仿佛就在眼前。可怜的孝恩,可怜的孩子……
绿枝擦了把泪,偷偷的跑去看红梅。没有钥匙,打不开房门啊,只能在窗下轻轻的叫:“妹儿,妹儿!”
红梅听得是姐姐回来了,连忙贴在窗下,问:“姐?你回来了?”
绿枝答:“嗯。”
红梅说:“咱爹要杀我。”
绿枝又疼又恼又气,说:“你呀,你怎么能那么做!?”
红梅说:“我有个么错?”
绿枝说:“算了。你安心待着吧。过几天,咱爹咱娘消了气,我求他们放你出来。”
红梅说:“姐,你早点儿去啊。”
绿枝说:“你别闹,好好吃饭。”
红梅低声哭了,说:“嗯……”
车夫人和文斗坐在炕上,怎么睡得着?
车夫人说:“要么……把红梅,就给了小生吧。”
文斗说:“哼,淫人妻女,人所不齿!”
车夫人说:“红梅也不是没有错啊!”
文斗说:“夫人不要糊涂,咱们怎么能原谅这样的人,还把小姐许给他?那不是纵容众人都这么学着弄吗?乡风不乱了吗?再说,小生能担多大的重任?倒是趁机把孝恩留住,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