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出来红梅和刘二有私情的是宋妈,她有一种寡妇的敏感,何况她对红梅已经有了成见,眼和心就总留意她出的茬儿。她再仔细观察,红梅和刘二的事儿,好像绿枝知道了似的,虽然表面上不怎么带,可姐妹俩在一起时,总给人别别扭扭、疙疙瘩瘩的感觉。别人都以为红梅是嫉恨她姐姐能学配制夺命丹、自己不能的缘故,宋妈心里却清亮,红梅和她姐姐别扭,刚开始是因为她姐姐和她父母一心把她给了丁孝恩,她认为这是他们合伙坑她、骗她;现在,是因为她占了她姐姐的刘二。
宋妈是个俗人,却有点儿豪爽脾性,觉得这对大小姐绿枝太不公,凭什么呀?你红梅自己有孝恩那么好的男人,不好好过日子,还要去占别人的丈夫。关键是,绿枝小姐太好了,受这么大的委屈,说又不能说,可怜死个人儿。宋妈这么想着,有意无意的就会给红梅脸色看,拿话噎她。红梅才不是个吃素的,爹娘都不让的人,会让宋妈?
这日红梅特别想吃笋丝拌蜂蜜,就叫雪梨到厨房去要。宋妈听了,眼一瞪,嘴一撇,说:“嗫,想得稀罕!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那东西去?”
“叫你弄,你就弄。二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雪梨说。
“我上哪儿去弄?你个小鳖孩子,你仗势欺人啊?”
“宋妈,你快弄去吧。”雪梨央求说。
“没有!”宋妈的倔劲儿上来了,嘟囔着:“又不是怀孩子,嘴怎么那么刁!”
话未落地,红梅进来了,斜眼看着宋妈。
宋妈有些收不住,又不想屈服,脸转向一边。
红梅说:“你怀孩子了?”
宋妈一下子火了,说:“二小姐,你说话怎么没个把门的?我一大把年纪了,是个老寡妇,我上哪儿怀孩子去?”
红梅讥讽的笑笑,说:“没那本事,就别瞎答答!”
雪梨生怕她们吵起来,连忙推着宋妈,说:“走走,咱们挖笋子去。”
宋妈也不想把事情闹僵,顺手拿了把铲子,就要跟雪梨走。
红梅眉毛一挑,说:“宋妈,你别以为你几十年没碰男人,就叫什么贞洁烈妇、就能竖起什么牌坊来;你身子没碰,你心里可是想过,对吧?”
宋妈压住火,说:“是,俺想过!”
红梅笑笑,接着说:“那装什么正经?我告呼你,鞋子放在头上,它也不是帽子,还是双破鞋。”
宋妈把铲子扔得“哐当”一声,蹦了过来,说:“谁是破鞋?谁是破鞋?我……,我……,别逼着我把你那点儿事说出来。”
红梅说:“我有什么事?你说呀!我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呢。”
宋妈咬咬牙,说:“我不干了!”说罢,就往外走。
雪梨连忙拽住了宋妈,说:“宋妈,别走,你走了,叫二小姐怎么向老爷、太太交代?”
红梅说:“放开她,雪梨。鞋子想站在帽子上的时候,就把它摔在地上。”
宋妈挣脱开雪梨,气呼呼而去。走到门口,恰巧碰见绿枝进来。绿枝一看她那样子,连忙问:“宋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妈“哇”地一声大哭,说:“二小姐,她……,她骂俺是破鞋呀!”
绿枝气坏了,说:“太过分了!”说着,扯着宋妈就往里走。宋妈也想看绿枝怎么收拾红梅,不由自主气呼呼的跟着。
红梅早已听到宋妈在向她姐姐告状,早挑衅地站在了她们对面。
“红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宋妈?!你不知道是她把咱们带大的吗?她一把岁数了,清清白白的,你怎么可以那样骂她?”
红梅道:“我骂她什么了?我骂她什么了?你说呀!”
“你……”绿枝两眼冒火。
“是啊,你这么纯净的人儿,哦,跟宋妈一样纯洁的人儿,怎么能说出那两个字儿来?破鞋!”
“你……”绿枝抬手,给了红梅一巴掌。
两边都愣住了。
红梅捂着脸,含了泪。
宋妈赶紧拉绿枝,雪梨赶紧拉红梅。
红梅哪儿是个吃亏的?两手抓向她姐姐,骂着:“好啊,你打我!好啊,你为个老妈子打我!你了不起,夺命丹是你的,好女婿是你的,好名声是你的,爹和娘都疼你宠你,孝恩哥也向着你……”
雪梨赶快悟红梅的嘴,生怕她再喊出什么难听的来。众家人也都纷纷上前,拉的拉,劝的劝,把她们姐妹弄在了两处。
宋妈也没心安慰绿枝,撂下鞠家的活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