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云层兜转,留下尾巴在枝叶间蜿蜒爬行。空气如同一个剧烈膨胀的热气球,上升到最高点,攸然空寂坠落,化为柏油马路上,灼烫脚心的温度。
“上音,楼下有人找你!”云落从洗手间探出脑袋,对着正在桌前嚼英文的负上音喊道。良久,上音才从书桌前扬起脑袋,一张小脸隐在逆光的地方,看不出情绪。
走至阳台的宽阔地带,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悬在空中的彩旗飘飘。上音先是看了那些舍友的珍宝几眼,再看向楼下伫立良久的许藤。
许藤站在楼下,瘦高挺拔的身影被阳光浓缩为一点,他仰头,眉宇间含笑。
“上音,我这里有翻译工作,你接不接?”上音还未回答,邻近的楼台探出颗颗脑袋。“美女中的战斗机!美女中的战斗机!”这倒让上音一下子红了脸。
她初来到这座南方大学,凭着一次高翻竞赛,崭露头角,因此成为众人口中的战斗机。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一个无心的人,任何的繁华与尊荣都不足以打动她那颗清绝冷望的心。
“好,我接。”上音对着楼下的许藤说道,而后随意的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快速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折叠成飞机的模样,往楼下飞去。“这个,是我的联系方法,你到时可以找我。”上音说完这句话就走进了屋内。
“呦呵,许大少苦心等待,终于是要抱得美人归了!”楼层上的人看到刚刚飞机一幕,都开起玩笑来,要知道,在这栋楼上等上音的男生,几乎没人能要的到她的电话号码,更别说之后联系一类的话。
许藤暖暖的一笑,竟是比这夏日的阳光还要澄澈几分。看着纸飞机展开后的电话号码,熟记于心,而后,沿着清晰的脉络,复又折起,于漫天泛滥的白光中,转身离去。
“我说上音,你刚刚那是?”舍友梦娇看到上音回坐在桌前,赶忙搬上一个凳子靠过来。“接了一个翻译任务而已。”上音依旧是盯着面前密麻麻的英文皱眉思索,连头都没有偏过来。
此时的宿舍,中午温度高达38度,用顾佳的话来说,往床板上一躺,变不了烤乳猪,也得成了铁板牛柳。云落对这句话是深深赞同,虽然她们都是在南城长大,可是忍受了十八年这样的夏日,她们依然有着哭爹喊娘的心情。
许藤联系上音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天后了,那天刚好是周末。两个人约好在学校的麦德思碰面,上音戴了一副宽边太阳镜遮阳,许藤则是穿着水蓝色的T恤,给燥热的夏日平添了一抹凉意。
“上音,等会我陪你去旭日集团,你到时只需在会议室里帮几个外国人翻译一下会议纲要,也就算任务完成了!”许藤将手中的一杯果汁推到上音面前说道。
上音颔首,轻轻吸一口果汁,好像有点酸了,眉头轻皱,这些细微的表情却被许藤尽收眼底。“旭日集团很近,如果你有事情,我可以自己去,本来你帮我留心这些,我就很感谢了”到底是不甚熟悉,就连上音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里淡淡的疏离。
“我也只是把你送到公司门口而已,至于其他的,都得靠你自己努力。”许藤旋转着手中的瓷质茶杯,眼睛看着窗外的骄阳似火,眉头快要皱成小山。
出了麦德思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炙热感,高高的台阶,即使是往下走的趋势,在视觉上,都让人觉得异常疲劳。上音将眼镜刻意的扶了扶,依稀是熟悉的温度,而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硕大无比的白云,棱角分明的供人想象。
“夏天的天气真是伤不起啊!”上音轻轻呢喃一声,看了一眼寂寞的天光,自悠远繁复的石阶上缓步而下。许藤走在身侧,也是略带埋怨的看了一眼,呈现一个守护者的姿态,却显得静谧,纯粹的凉。
公交车上,燥热的气息此起彼伏,不安的盘踞,人们都像鱼一样,尽量张大嘴呼吸。上音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就连偷到的风也是热的。她抬眸看向许藤的方向,只见纯白的少年额头早已汗珠密布。
察觉到被人注视的目光,许藤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上音的眸中似带着几许询问。这时,车上新上来一个女孩,被人一推,晃悠悠的在车上往前挪动,许藤见状,连忙收回视线,尽量让身体保持后仰的姿态,以便腾出更大的空间,祈祷女生尽快通过。
正午的南城,就像是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人们是那些锋利而又巨大的齿轮,彼此擦肩而过,划伤的却是青春。
站在旭日集团高大宏伟的写字楼下,上音抬头,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刻,脑部传来强烈的晕眩感。被建筑物切割的一小块天空,冷静的嘲笑着这个钢筋混泥土时代。
“就到这里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上音微笑着对许藤说,阳光落在她的脸颊,跳跃着凌乱的节拍。
许藤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距离自己去博物馆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便点点头。“那我走了,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大踏步走进炙热的柏油马路。
电梯一路向上,四周坚硬的棱角,如同稠密巨大的关系网,让人有着几许压抑和躁动。上音快速走出电梯,于宽敞的大厅处等候。良久,骚动声传来,一批形形色色的人走进了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上音没有丝毫犹豫,尾随其后。
杨旭站在会议室的正中位置,看到了人群最后的那个纤细女生,想起之前某个人特意给自己的叮嘱,了然于心的笑笑,便隔着人头,给上音打了一个招呼。
上音向来是个自来熟,虽然习惯性的沉默,但骨子里依然保留有热情的种子。她坐在会议桌的最下方,颔首对着一干众人,保持着温煦的笑,静静聆听着会议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