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场平静下来,余秋里又说:“铁人来自大会战,大会战需要铁人。有了这样一批人,困难再大会战也能打下去,必然夺得胜利。我们要人人学习铁人王进喜,人人都来做铁人,高速度高水平地拿下大油田,把‘贫油落后’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为大会战立功!”
这时,几位领导带头把王进喜抬了起来,然后绕场一周,全场再次响起“向铁人学习、致敬”的口号声。
油田技术座谈会以后,各单位都在开展学铁人、做铁人的活动。这对于1205钻井队是个很大的鼓舞。
一二〇五钻井队指导员孙永臣在学习会上对大家说:“铁人出在我们队,我们队更要人人学铁人,人人做铁人。咱5队个个都是英雄汉,人人要在困难面前当英雄,不松劲,不退坡,决心实现已定的目标,打响会战第一炮。”
今天清晨,曙光携着寒风,无声地照拂着这一片即将开垦的处女地。
然而,杨林却安静的非同寻常——一二〇五钻井队目前正在进行短暂的休整。
劳碌了这么久的钻井队员们,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整时段,一个个都在养精蓄锐。往日沉浸其中的号子声、吼叫声、器械声、喘息声、脚步声,以及许多说不出什么声响汇合在一起的嘈杂与喧嚣,骤然远去,仿佛一下子恢复了萨尔图的原始、静谧与神秘、庄严。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这个不寻常的时刻,为了期待萨五五井的第一钻的启动!
孙指导员第一个醒来。
他在黎明的光线里习惯性地摸摸王进喜的被窝。
——冰冷,毫无热气,这一晚上也许他根本就没回来!
“不要命了?”他在心里责备着,翻身下炕,穿好衣服。他顺着眼前钻工们踏出的小路,向着铁青色天际中若隐若现的钻台飞跑。突然,他跌了一跤,爬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近来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但他瞒着不说,怕王进喜知道了分心。
钻台!
在曙光的映照下竟然放射出一尘不染的光芒!
卡瓦、柴油机、泥浆泵、大钳、钻头,和一百多根整齐排列的钻杆,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井场是那样的整洁、利落,焕然一新。
孙指导员到处看,就是没见着王进喜。他呼唤了一声,又一声,可除了回声,没人答应。——你担着全钻井队的责任呵,怎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孙指导员走过钻机底部时,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脚。是……
王进喜!
孙指导员又惊喜,又难过,想叫醒他,见他正打着鼾熟睡,身上的老羊皮袄滑落在一旁手里攥着宋指导员那只旧茶缸,里面的茶水已冻成冰凌,咬了一口的馒头滚在地上……老孙把皮袄给王进喜披好,茶缸拿下来放在一边,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他实在是太累了!
——“开钻!开钻!”王进喜在梦里大喊。
孙指导员的眼圈一热。他深沉地望着眼前这位胡子拉碴却只有三十六岁的老战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梗在喉头;他将自己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短大衣悄悄脱下来,盖在王进喜的身上。
打井离不开水,1205队使用的是BY-40型旋转钻,是通过泥浆泵、立管、水龙带和水龙头组成的一个循环系统,把用水配制的泥浆通过空心的钻杆注入地下,经过钻头的水眼灌到井筒里,再从钻杆外边返回地面。这样就需要大量的水。每口井大约要耗水60多吨。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水是专业供水队专门接管线输送的。可当时马家窑的管线还没接通,去要罐车,调度室说得排队,大约得等三天。
小周跑过来的脚步声,惊醒了王进喜。
王进喜一跃而起,对孙指导员笑笑;然后抹一把胡须和眉毛上结满的霜花,望着精神抖擞地聚集在钻机面前的全队三十几号人,握紧拳头说:
“同志们,这是油田大会战的头一口井,只能打好,不能打坏。要想顺利拿下这口井,就必须保证泥浆池里有充足的水。可是现在,水罐车几天内调不过来,附近又没有水源,怎么办?没有水,就不能开钻那哪,我们能等下去吗?同志们!”
“队长,您就下命令吧,我们听你的!”工人们异口同声说道。
王进喜大手一指:“看见我们身后大草原深处的环形冰湖吗?大家将能破冰盛水的家伙都带上,我们向冰湖要水去!”
大家欢呼了一声,迅速四散开去,很快又带着各种取水用具聚集过来。
有的人在背后说:这不是瞎胡闹吗?从没见过有哪个国家是端水打井的。
王进喜回答说:“有,就在中国!”
王进喜走在前面,抡起铁镐,几下敲破冰层,冰下是绿莹莹的湖水!
大家都端起脸盆、提起水桶、罐子,一趟趟地往泥浆池里运水;有的干脆搬起一块大冰就跑;机关干部闻讯,也肩挑水桶来义务劳动,大家齐心协力,硬是一盆盆、一桶桶地往井场运送了五十五吨水!
五十五吨水呵!
泥浆池差不多已经满了。大家也被湖水泼得透湿,一个个微笑着回去换衣服;野风吹来,虽然有点冷得打颤,大家的心里却热乎乎的。
半个小时后,大家又聚集在钻塔前。
王进喜满面笑容,一二〇五钻井队的钻工们又看见了他笑容里的深刻含义,一个个挺直了胸膛。
“同志们,咱们按商量好的方案,实行分工定点,严格执行操作规程,谁都不能疏忽懈怠。现在,我宣布,石油大会战萨55井第一钻马上准备开钻!”
“是!”大家大声回答,宛如山崩地裂一般响亮;然后各就各位,分头准备:
司钻、内外大钳工迅速奔向钻台;
副司钻和泥泵工开动泥浆泵……
王进喜翻身跳上钻台,两手握住操纵钻机的刹把,两眼望着空中垂下的精钢钻铤。
王进喜将刹把往下一按,几吨重的钻铤飞旋起来,携着雷霆万钧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地钻向地层!轰隆隆的钻机声穿云裂石,传得很远、很远……
王进喜流泪了;
孙指导员流泪了;
苏技术员、小周、小龙、二全、大勇流泪了,就连马仔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几位石油部的首长闻讯赶来观礼,望着王进喜,望着这些为石油大会战拼出命来的工人们,他们的眼里充满着敬佩的目光。
钻机一开钻,全队的工人们就像上了弦的发条似的,忙个没完;饿了啃几口馒头,困了就枕着工具眯一会儿,谁也不离开岗位。一天,两天,三天……
钻台上,小周将刹把猛往下压,柴油机发出欢快的吼声,钻机的转盘飞快地旋转,钻工们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信的笑容。
4月19日上午,萨55井胜利完钻,进尺1200米,实现了“三天上千,五天完钻”的目标,首创五天零四小时打一口深井的纪录。这也是整个大庆石油会战打出的第一口油井。这口井只用了六天时间,质量达到全优。
经过电测、下套管、固井、射孔、安装采油树、接油管等工作,到4月28日,萨55井正式喷油。
这一天,上级领导、附近井队的工人代表都来参加,周围几个屯子的乡亲也都来看热闹,井场上人山人海。
当黑色的油柱像黑龙一样腾空而起时,整个井场欢声雷动。
当时还没有计量装置,用一个木斗土法量油,计算出萨55井每天产油一百多吨。
这第一口油井于5月20日正式投产,用小油嘴控制日产原油19吨。以后随着整个油田开发方案落实,调整配产方案,最高日产到过113吨。几十年来已为国家生产原油近二十万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