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炼器店的时候街上的人流都已经拥挤了起来，陈川远远的看着悠闲的躺在店门处晒太阳的老板，知道时辰应该是不早了。
起码是过了前些天苏筱筱经常来缠着自己的那个时间了。
一走进店门，陈川看着似乎又在温暖的阳光中睡去的老板，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来过？”
老板闭着眼睛，懒懒散散的答道:“没有。”
陈川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段时间几乎早上晚上天天来炼器店缠着自己的苏筱筱，突然两天没有出现。
老板悄悄的睁了睁眼睛，斜瞟了陈川一眼，带着点戏谑口气说:“人家毕竟是有未婚夫的人。”
“哦。”陈川无所谓的耸耸肩，挽起袖子收拾老板吃完饭就扔在桌上的盘盘碟碟，“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板挥了挥手，挥开了胡子拉碴的脸旁一只乱飞的小虫子，更加无所谓的说道:“没啥关系。不过这两天那小姑娘不到这来的原因，好像就是她那未婚夫整天跑去送聘礼，她又不想接受，只好关门，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把她自己关在了家里，没法出来。”
陈川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她这样胡闹，城主也会同意？”
老板也学着陈川的样子耸了耸肩，不过因为他躺在躺椅上，这动作就显得有些滑稽，“很显然，钱家大少不争气，城主早就有些后悔当年的冲动了。”
“对了。”老板一拍他那蓬乱的脑袋，说道，“今早上小姑娘没来，但是来了个糟老头子。”
“是钱家的人，请你今下午过去一叙。”
老板从躺椅上坐起身来，看着已经不再收拾桌子的陈川，略有深意的说道：“他们估计当你是器修阁的人呢，这个身份，借用一下会很方便。”
陈川挑眉，耸耸肩，不作言语。
很显然，他并不是器修阁的人。
他只是个身后站着三个大老爷们的少年而已。
……
……
钱传是洛城最大的商人，洛城一半的财务流通要经过他的手，他跟洛城城主更是多年的交情，相传当年二人曾于酒后相约，若日后各自的孩子为一男一女便指腹为婚。多年之后，城主生了个女儿，而钱传也果然生了个儿子，取名钱权，当年的约定也真的变成了一纸婚约。
钱传平时对自己的儿子疼爱有加，过去的十几年也没有打骂过几次，但这几日抽他或是想抽他的次数便超过了过去十几年的总和。
所以这天，他想都没想就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败家玩意儿！还不快给人道歉！”
这巴掌没有抽到他脸上，而是抽到了后脑勺上，于是钱权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就跪倒在陈川面前。
钱权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陈川弯腰作揖，颤着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
陈川伸手一扶，将他扶稳，也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收手，看着钱传说道：“钱掌柜不必如此。”
钱传看着满脸委屈与惧怕的钱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老子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到处仗势欺人的？外面什么人都是你能欺的？”
钱传是个父亲，但首先，他是个商人。他疼爱儿子，但首先，他重视利益。知晓陈川的事之后，他首先确认的就是陈川的年龄，继而推算出，这么小的修行者独自在外，很有可能是某个大门派的弟子外出历练，而苏筱筱派人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点，而且还证实的很有力。
竟然是器修阁的人。
知晓消息的当晚，钱传就在儿子醒后不久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然而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开始发动手中的力量调查陈川的来历，证实传言的真实性。先前几天他没有什么动作，直到今天才派人请陈川前来，就是因为此事。
然而让他心惊的是，直到昨晚，他派出去的暗手，没有一个人回来，全部没了音信，生死不知。
这顿时让他确认，陈川身后一定有无数人暗中保护，于是他立刻将心中对陈川身份的猜测暗中又提升了几个等级。今早上更是一刻不敢耽误，立马派家中管家前去请示，下午又亲自拍车前去接陈川来到自家大院，当真是给足了面子。
若不是陈川年纪太小，以钱传的辈分万没有登门造访的道理，只怕他早已拎着儿子亲自前去请罪。
看着钱传怒气冲冲的样子，陈川心知这是钱传做样子给自己，或者给他身后莫须有的器修阁看的，心中暗笑的同时，却是礼貌的施礼，说道：“钱掌柜手下留情吧，当日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打算再追究什么。”
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客套话，然而里面却有极重要的两个字。
我们？钱掌柜眼皮一跳，赶紧回礼，一通恰到好处的感谢之后，钱传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与器修阁齐教士相熟，不知小友师从那位器修阁大能？”
陈川一愣，有些为难道：“这……我此次出阁，师傅明言，不得提及他老人家的名号，师命难违，不好意思了钱掌柜。”
微微一顿，陈川忽然语气一转，说道：“不过，我师叔一直跟在我后面不远处，他是没什么限制的，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去问他。只不过他老人家脾气有些暴躁，钱掌柜最好带几个供奉前去。”
闻言，钱传脸上的血色立马退去一层，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清净了。”
尽管没收到什么准确的答复，钱传却是对陈川的身份更确信了几分，毕竟苏筱筱那边曾经传来的消息中也提到了陈川身后一直有一位高手跟随保护着，而她对那位高手的描述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钱传叹了一口气，悲痛道：“陈川小友，此事我儿有错在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让我当着你的面亲自打我儿五十大板，我也干了，只请小友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钱权的脸色刷的白了，被当面打五十大板，丢不丢人是两说，这五十板子打完了，自己怕是几个月下不了床。
陈川心中也是一声轻叹，自己再三说此事不会再追究，这位心思活络的大掌柜却是不依不挠的要付出点代价，似乎唯如此才能让他的心平定些。
不过细细想来，若陈川确实是器修阁之人，若陈川先前所言确实是客套话，而他心中确实还充斥着不爽的话，那如果钱掌柜真的就让这事这么过去了，只怕陈川回到器修阁，一声令下，不知会有多少高手过来拆了他家房子。
这般看来，现在付出一点代价，与以后可能会付出的巨大的代价相比，还是很合算的。
陈川有些好笑，也有些震惊于器修阁在洛城的震慑力，顿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确实有事相求。”
钱传抬起头来，满脸喜意。
陈川忍住笑，绷着脸说道：“我觉得，你们不妨去问问苏小姐对跟你儿子的婚约的意见，然后再重新考虑婚约的事。”
这并不是他本来的打算，他只是忽然想起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想着尽管人有些蛮不讲理，但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不该为了自己父亲当年一时的冲动埋单。
……
……
回炼器店的路上，陈川想着先前钱家父子的表情，想着钱传那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决然，钱权那一刻的激动和怨毒，无所谓的笑笑。
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器修阁的影响力，也清楚的认识到了钱传的性格。那是个精明的商人，在这种有可能触及他家族根本利益的大事上，他不会管什么儿女私情和曾经的约定。
至于面子，在商人的心中，永远没有利益重要。
他也不担心钱传去找找自己身后所谓的“师叔”确认自己身份，毕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是夏叔，他们能不能找到暂且不说，就是找到了，夏叔也必定不会理他们，实在缠的烦了，杀了便是。
而夏叔，才是地地道道的器修阁弟子。
想到这里，陈川不由得想起自己识海上空的珠子，想起那个如山的老人。
陈川器修的本领不是跟着夏叔学来的，而是老人传授的，这么说，李爷爷也是器修阁的人？
这么到处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炼器店。
老板破天荒的没有躺在躺椅上享受最后一抹夕阳，而是蹲在大火炉旁，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陈川走上前去，蹲在了老板身边，一起向着烈火熊熊的锅炉里看去。
锅炉里，一团透着动人晶莹之色的液体正奇异的漂浮着，翻滚着，随着涌动的火焰变换着各种形状。
陈川眯了眯被火焰灼的有些发烫的双眼，问道：“还差多少？”
老板说道：“还差八两四分。”
陈川起身，说道：“今晚上就可以打出来了。”
老板关上炉门，也站起身来，脸上少了几分懒散气，看着陈川说道：“等铸成了，就该走了？”
陈川摸了摸鼻尖，说道：“还有些事，大概处理一下，可能就要走了。”
老板再次走到躺椅上躺下，没再说什么。
陈川耸耸肩，问道：“晚上吃什么？”
躺椅后再次传来那个懒懒散散的声音：“葱油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