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德藻(萧德藻),字东夫,号“千岩居士”,闽清(今属福建)人,生卒年不详。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进士。乾道中曾为乌程县(今浙江湖州)令,于是把家安在乌程。
肖德藻的诗曾著名一时,杨万里把他与尤袤、陆游、范成大并称为“尤肖范陆四诗翁”。
原文
吴五百
吴名憃①,南兰陵②为寓言靳③之曰:淮右浮屠客吴,日饮于市,醉而狂,攘臂突市人,行者皆避。市卒以闻吴牧④,牧录而械之,为符移⑤授五百⑥,使护而返之淮右。五百诟浮屠曰:“狂髡⑦,坐尔乃有千里之役,吾且尔苦也。”每未晨,蹴之即道,执扑⑧驱其后,不得休;夜则絷其足。至奔牛埭,浮屠出腰间金市斗酒,夜,醉五百而髡其首,解墨衣衣之,且加之械而絷焉,颓壁而逃。明日,日既昳⑨,五百乃醒,寂不见浮屠,顾壁已颓。曰:“嘻,其遁矣!”既而视其身之衣则墨,惊循其首则不发,又械且絷,不能出户,大呼逆旅中曰:“狂髡故在此,独失我耳!”
客每见吴人辄道此,吴人亦自笑也。
千岩老人曰:“是殆⑩非寓言也,世之失我者岂独吴五百哉!生而有此我也,均也,是不为荣悴有加损焉者也。所寄以见荣悴,乃皆外物,非所谓傥来者邪?曩悴而今荣,傥来集其身者日以盛,而顾揖步趋,亦日随所寄而改,曩与之处者今视之良非昔人,而其自视亦殆非复故我也。是其与吴五百果有间否哉?吾故人或骎骎华要,当书此遗之。”
注释
①憃:音chōnɡ,蠢。吴地的人以蠢闻名。
②南兰陵:作者世居兰陵,后迁居江南。故自称南兰陵。
③靳:讥笑,奚落。
④牧:官名,州、郡长官。
⑤符:凭证。移:平级公文的名称。
⑥五百:衙门中的差役。
⑦髡:音kūn,旧时对僧徒的贱称。
⑧扑:板子。
⑨昳:音dié,太阳过午偏西。
⑩殆:大概,恐怕。
傥:暗昧不明。引申为不清不楚。
译文
吴地以人蠢著名,本人作寓言而讽之曰:淮西的一个和尚旅游来到吴地,白天在街市上喝酒,醉后发狂,掳胳膊挽袖子在街市人群中横冲直撞,行人都纷纷避让。街市的衙役禀报吴地的长官,长官将他的罪行记录在案并给他戴上枷锁,写了公文交给差役,派他押送和尚返回淮西。差役辱骂那和尚道:“狂僧,因为你要我出这千里的差,我将要让你吃苦。”每天还没到早晨,就踢和尚起来上路,拿着扳子在后面驱赶,不让休息;晚上就绑起他的脚。(这天)来到奔牛埭,和尚拿出(自己)口袋的钱买了一斗酒,晚上,灌醉差役并剃去他的头发,脱下黑色的囚衣给他穿上,并且给他戴上枷锁绑好(脚),推倒墙壁逃跑。第二天,太阳偏西时,差役醒来,寂静无声不见了和尚,看墙壁已经倒了。(自言自语)道:“啊,他逃跑了!”然而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是黑色的囚衣,顺手摸到自己的脑袋发现没有头发,自己戴着枷锁还被绑着,无法出门,大喊在旅店中喊道:“狂僧还在这里,唯独把我给丢了啊!”
客人每每看到吴人就说这件事,吴人自己也发笑。
我(感叹)道:“这大概不是寓言吧,世上失去自我的又岂只吴地的差役啊!生而有我,是人人平等的事,这不会因为荣耀或落寞而有所增加和减损的。借以显示荣耀和落寞的,都是身外之物,不会是所谓的稀里糊涂得来的吧?原先落寞如今荣耀,不知不觉聚集到他的身上而日益旺盛,那么顾盼之间、举手投足,也每日随之而改变,过去和现今看上去的确不是从前那个人了,而他自己看自己大概(认为)也不再是原来的身份啊。那么他和吴地的那差役果然有什么差别吗?我的故人有的很快就华贵显要了,应当写这些文字赠送给他们。”
绝妙佳句
是殆非寓言也,世之失我者岂独吴五百哉!生而有此我也,均也,是不为荣悴有加损焉者也。所寄以见荣悴,乃皆外物,非所谓傥来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