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准备离开，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陆霆琛侧眸看了一眼时间，手指捏着房卡，轻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一会儿，去我房间吧。”
陆啸祁的确有话要跟他说，没有拒绝。
插上房卡，陆霆琛将外衣脱下来挂起来，松了松领带，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陆啸祁也跟着坐在沙发上。
“找我是有什么事儿？”陆霆琛扬眉，随即坐在路小区对面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温水，他低头抿了一口，“我来上京的事，是顾夕玦告诉你的吧。”
“来跟你解释点事儿。”陆啸祁抿唇，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视线漾着淡淡的凉意，“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很清楚，只不过这次你做的似乎有点太狠了，她既然主动找你复合，你完全可以把事情全部问清楚。”
陆啸祁轻叹了口气，感叹天意弄人，“不过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估计以柠柒的脾气，也不会轻易再回到你身边。”
陆霆琛拧眉，没有完全懂他话语中的意思，“什么？”
他低头看着手机，点了几下之后放在茶几上，过了一会儿那里面传来一阵低泣声，似是很压抑很难过，然后便是陆啸祁的声音。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先别哭，告诉我。”
她似是因为太难过了，而且无处发泄，只能将自己压抑在心底的话告诉他。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听她哭成那个样子，即使是没看到，心也好像突然拧到了一起，压抑窒闷的疼。
她其实很少在他面前哭，所以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她当时哭的不能自抑的样子。
“M，我又梦到那个孩子了……吃安眠药都没有用，一闭上眼睛全是他，头很痛，好像要炸开一样，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因为……他不要我了，永远都不要我了，我们彻底结束了？所以我才会梦到他吗……我听见他叫我妈妈，可又那么不真实，他还那么小……”
“出去看看吧，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旅游放松一下身心，或许会对你有好处。”
听完这段话陆霆琛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或许那飞速运转的头脑只会在这个时候迟钝下来。
陆啸祁已经将那录音按了暂停键，收起手机，那双与他极为相似的黑眸看着他，却未置一词，等着他先开口。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顺畅，半响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俊美蹙到一起，“什么意思？孩子？谁的孩子？”
陆啸祁半天没有开口，脸色平淡没有什么波澜，在陆霆琛有点着急心情已经染了一丝浮躁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问他：“你尝过生无可恋的滋味吗？”
他抿唇不言。
陆啸祁轻轻弯唇，似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尝过，而且足足长达八个月。”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握在手心的水杯倏地从手中滑落，水杯摔落在地上发出‘啪啦’的响声，那俊颜上是他三十多年来从没露出过的表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曾经我甚至认为她可能救不回来了，那八个月，大概是她这辈子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那么久，她什么样的痛苦都经历过。”
接下来的话他觉得他应该不敢再听下去。
陆啸祁看着他，问了一句话：“你最终放弃她的理由，是因为念念？是吗？”
他是局外人，同时也是他的大哥，再了解他不过，他应该是知道了念念的身世，所以才每每的要拒绝她。
“上次的检查报告经过你的手，我的确产生过怀疑。”陆霆琛没有否认，“只不过后来……”
“你拿我和念念的样本做了DNA鉴定是吗？结果是，我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你觉得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们这辈子也不再可能，她离开孩子和你在一起，以后你们有了孩子难免尴尬是吗？”陆啸祁轻轻笑，“你聪明了三十年，唯独这件事上转圜不过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陆霆琛的口中有几分干涩，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去深索……无非就是怕那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什么时候，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知道念念是我的骨血是我的亲生女儿，那你有没有想过，念念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不是柠柒？”
几乎一句话他就全部了然，当初的DNA检测没有任何的问题，他的怀疑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念念非她亲生，便是最好的答案。
陆霆琛的唇动了动，似是不愿面对那事实，“我的孩子……是当年流掉了？”
“是，当年的那场火灾，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不错，怎么可能还能留住那孩子？”
陆啸祁的话有点残忍，但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说出口，晚了一段时间说出来已经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如果再不把当年的事实告诉他，两个人大概真的要错过了。
这辈子流的血比泪还多的他眼眶微微湿润，他这辈子没怎么流过泪，一次是母亲离世，一次是陆啸祁诈死，剩下的，全是关于她。
房间里尤为安静，很清楚的是他有点急促和凌乱的呼吸声，“她当年，是怎么过来了？”
“安眠药，镇定剂，沉睡，她甚至自杀过，”回忆起当初，陆啸祁觉得当初如果不是看在陆霆琛面子上，他大概早就放弃她了，“我觉得她最安逸的一段时间是在……有一段时间精神不太正常，从楼上摔下来，所以睡了很久，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在睡梦中不想醒过来。”
“世界上每天意外流掉孩子的人并不少，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那样难过，甚至连自杀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后来才知道她的心里压力在于她恨自己。
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流掉的，那种无能为力，作为一个母亲，大多都受不了吧……再加上后来她常做噩梦，最多梦到的便是那个孩子，免疫力系统等等的都齐齐下降，所以那段时间她很不好过。”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欣慰的笑，“还好她熬过来了，第一次见她的眼睛里出现亮光，是我抱着念念出现在她面前，第一次见到她笑，是念念会开口叫妈妈，那个时候念念大概都不知道‘妈妈’是什么……只是那无意间交出的词汇，让她激动的哭出来，那个孩子……大概是她的解药。”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说仅仅只是震惊是不可能的，陆霆琛心里复杂酸涩，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很难受，为她难受。
这五年的孤独想念大概都不比不上她那八个月受的苦。
陆啸祁说的仅仅是他看到的，还有他不知道的呢？
就像他说的，世界上每天意外流掉孩子的并不少，为什么她熬了足足八个月才从那梦魇中出来……
也许他们都不知道，那噩梦里反复出现的景象，除了染着鲜红血液的孩子，还有沈画晴的诅咒，以及那三个月的冤狱，像是一张网，将她紧紧束缚住，消磨着她的意志力，让她的意识塌陷在幻境里。
她与那些意外流掉孩子的都不同，她的经历……她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
陆霆琛的眉尖一直蹙着，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低沉泛着哑调，“那个电话她什么时候打给你的？”
“28号凌晨两点钟，我当时刚做完一台手术还没有休息，下来之后便接到她的电话。”
他的心尖好似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细密的疼痛，从那一角慢慢蔓延开来，向四周扩散不停。
那天晚上，是他将那戒指拿走的那一晚。
她做了噩梦，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他的手渐渐握紧，嘴角悲极反笑，勾出带着讥讽的弧度，“以前她爱骂我混蛋，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的确挺混蛋的，如果一开始不走那条路，她这辈子就都不用经历这些……”
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她，却没想到还是害了她。
陆啸祁扬眉，“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将她曾经遭受过的弥补回来。”
“还有可能吗，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陆啸祁有点意外他的回答，这么放弃了的确不是他的风格，还没等他说什么，男人已经淡淡出声，眸中闪着精光，“即使不原谅我，把她留在身边，也比把她让给其他的男人强得多吧。”
“她需要的幸福我要自己给，别人，实在是不放心。”
陆啸祁弯唇，手机进了一通电话，他拿起来接听，那边道了一句：“先生，小小姐醒了，吵着要见你。”
“我马上回去。”之前将念念哄睡着之后才放心出来，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又醒了。
“你回去吧，孩子要紧”陆霆琛了然的点头，但最后还是拧眉多问了一句，“念念的母亲，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