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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强基固本

金字招牌

攻下集庆,朱元璋马上做了三件大实事。

一是立宪法。朱元璋马出台了“新约法三章”。前面已经说过,朱元璋在攻下太平时,出台了《戒戢军士榜》,结果严明了军纪,稳定了民心,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而为攻打集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攻下集庆后,为安抚民心,朱元璋召集原来的官吏、父老、士绅和百姓,说了四句话:

第一句话是:不是我不小心。

第二句话是:不管是金饭碗、银饭碗、铁饭碗、塑料饭碗,我不会砸烂你们的饭碗。请大家不要惊慌,我只是代为管理一下城池,我不会惊扰大家,大家可以依然各守旧业,各操旧职,各谋旧志。各级“公务员”还是照旧任职,凡是属于仁者、智者、勇者一技之长的“非公务员”,如果愿意在我手下当个一官半职的,我必定以礼相待,给予重用。

第三句话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谁触犯都得依法惩处。严禁有贪暴腐败的现象发生,凡是对人民有害的旧政要予以革除。

第四句话是:真心希望大家安居乐业、笑口常开。

“新约法三章”的出台,效果很明显,于是乎,城中军民各操各业,各司其职,相互之间更加亲近,更加友爱关心了,城里的秩序更加和谐了。

二是立政权。任何一个朝代的改朝换代都会有标志,所谓新人新气象。朱元璋占领集庆后,为了和旧元朝政府彻底划分阶级界线。立马把集庆更名应天,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

当然,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加圆满些,在更名时,朱元璋特征求了手下大臣的意见。他带着李善长、徐达等人来了个集庆“一日游”,结果看到集庆城雄伟无比、繁华无比、富庶无比,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啊,集庆真美啊,风景旧曾谙。啊,集庆真奇啊,天设地造的天堑之都。啊,集庆真丰啊,仓廪实,民众足。啊,集庆真幸也,有诸位的鼎力相助,何愁功业不成啊!”

“好诗,好词,好句。”众人无不点头称赞。

朱元璋接着道:“既然这里上应天命,下应民意,不如把集庆改作应天吧!”

“应天,应命,应民。”众人无不点头称善。

于是乎,集庆很快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应天。而集庆路自然也变成了应天府,设置大元帅府,朱元璋自任大元帅。与此同时,还设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让他们独当一面。

三是立军威。兴国之本,在于强兵足食。朱元璋自从参加革命以来,一直着力打造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军队。他常常说这样一句话,革命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从和州出发进军集庆的过程中,他对士兵要求更高,也正是因这样,才会在采石命人推粮船入激流,才会在太平挑选五百士兵为自己守夜。才会顺利拿下集庆。到了集庆,他一边立宪法,一边立军威。

此时有着集庆“东北门户”之称的镇江还没有完全“解放”,朱元璋很快就把战略目标对准了镇江。然而,此时由于接二连三的胜利,将士们骄逸的情绪、小农的思想、流寇的做派马上又流露出来。如果任其随波逐流,将士们将很快走向腐败的、堕落的深渊。对此,朱元璋马上召开了收复镇江的动员大会。

会上,朱元璋首先是扬起脸讲道理,重申了严明军纪的重要性、可行性和急逼性。然后是板起脸讲事例。事例都是具有典型示范意义的,都是一些重要级人物登场,朱元璋倒豆子般把徐达、花云、汤和等将领自攻陷和州以来,纵容士兵所犯烧杀、抢劫、奸淫的罪过一桩桩、一件件、一例例数落出来。就在大家听得毛骨悚然时,朱元璋突然厉声叫道:“国无法不立,他们既然知法犯法,给我拉下去,统统砍头示众!”

说时迟,那时快,两边的亲兵一拥而上,把这些将领都统统拿下了。将领们吓得赶紧跪地求饶。朱元璋哪里理会,喝令亲兵们赶快拉出去行刑。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冯国用该上场了。只见他挺身而出,求情道:“众位将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看在这三劳的分上,饶了他们一命吧。”朱元璋怒目圆睁,呵斥道:“什么三劳不三劳,这样土匪行为,长此以往,谁还肯为其卖命!长此以往,我等平定天下大业,解放全中国的愿望就是纸上谈兵了。与其让他们祸害天下百姓,不如砍了,眼不见心不烦好些。”

亲兵们只得把各位将领往门外推去。这时,李善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出了这扇门,从此不是人。还望主公高举贵手,饶过他们这一回,他们一定会知错便改,改而勉之。”

作秀作到这里可以打住了,再玩下去只怕会真玩出火来了。朱元璋这才极不情愿地饶了他们,并叫他们带兵攻打镇江,戴罪立功,将功折罪。并且拿出了一张保证书叫他们签下,如果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朱元璋的这手假戏真作立军威之举果然非同小可,不看效果看疗效,很快军纪大变样,军法大于天,军民一家亲。结果,小小的镇江自然水到渠成,朱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便攻占下来了,苗军(苗族人组成的军队)元帅完者图来了个“不羞遁走”,而守将段武、平章定定选择了“宁死不屈”。而当朱元璋入城时,军队号令严肃,没有出现一起士兵扰民现象,朱元璋的铁腕政策取得了良好成效。

就在朱元璋三步走,打造自己的“金字招牌”的同时,小明王似乎也不甘落后,来了个一步走:安抚人心!是啊,朱元璋攻下集庆后,无论势力还是实力,都已是今非昔比,为了“政权”的需要,小明王立即提升“左元帅”朱元璋为枢密院同佥,李善长为经历。不久,小明王又任命朱元璋为江南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右丞相、吴国公,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以下诸将皆升为元帅。虽然这些都只是“虚名”,但朱元璋终于用自己的亮剑行动,证明了自己,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对手的转换

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像凤毛麟角,罕见至极。三国时期的周瑜就曾慨叹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必须善于抓住机遇。每一次机遇的到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它不仅需要我们有坚实的功底和知识储备,更需要我们在看到机遇的时候,拿出拼搏和应战的勇气来。翻开人类奋斗的史册,我们可以看到,有的人因为抓住机遇而“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摘取着成功的桂冠;也有的人因为与机遇擦肩而过,还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甚至为错过机会而抱憾终生。所以说抓住机遇也是一种能力,它会帮助你在人生道路上,苦苦跋涉时来一次转折性的飞跃,让你看到成功女神的微笑。

朱元璋抓住了机遇,一鼓作气地拿下集庆后,拥有名和利的他却突然悲哀地发现,他此时最大的敌人竟然不是元军了,而是革命军的同行。要知道,元朝此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处的革命军早让他们疲于应付,同时还得应付温饱问题。原本元朝的粮食主要来自于江浙、江南、江西、江北一带,但这些地方都是革命军爆发的重灾区,有粮的地方都闹独立了,没粮的地方闹荒灾,元朝很快连自身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元军逃离得越来越多,元朝已是一个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政府了,只等最后一根稻草将其彻底压垮的这一天了,已经是个彻彻底底扶不起的阿斗了。

但与之相反的是革命军的日新月异,在群雄并起的年代,此时的革命军形成了“四大天王”的格局。

四大天王之首当然是小明王,他建立了“宋政权”,并且拥有“正统”这个得天独厚的宣传牌子和帽子,因此,革命人士都美其名曰:革首。

其实朱元璋之所以能够这么顺风顺水地拿下集庆,除了元朝的政府腐败无能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来自小明王等革命军的牵制,要不然,元军也不会坐视朱元璋从采石矶到太平到集庆的三部曲一步步变成现实,却任凭这里的守军自生自灭,不派精兵强将来支援。

是啊,就在朱元璋吞并了濠州孙德崖的军队,从和州出发攻打集庆时,小明王也在干一件大事——北伐。前面已经说过,在革命创始人韩山童“身先死”的情况下,“泪满襟”的刘福通接过了韩山童手中的接力棒,他很快拥立了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为小明王,挺过了革命之初的艰难困苦,励精图治,发奋图强,红巾军发展势头喜人,如雨后春笋般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个时候的小明王和刘福通已不再是靠整天躲着藏着苟延残喘,他们已是拥有大量地盘拥有大量军队的革命先驱者,他们从元军蹂躏的对象变成了无军的主宰者。他们的目标是推翻腐败的元朝政府,解放天下苦难的大众。

也正是因为这样,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元军聚集多路人马欲消灭最大的威胁小明王的红巾军,但都被强大的红巾军一一化解。在反击与被反击、防守与被防守、侦察与被侦察中,红巾军和元军就这样耗下去了。结果,这给了朱元璋机会,使他得以避开元军的主力,出其不意,攻下了淮北的军事重镇——集庆。当真印证了这样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实际上,“挂靠”小明王的兵马虽多,真正属于他嫡系部队的军队却少。而真正拥有的势力者却是西边(占据两湖、江西诸州县)的徐寿辉(后来实际掌权的是陈友谅)和东边(占领了常熟、平江即今苏州、昆山、嘉定、松江、常州、湖州等东南富庶之区)的张士诚,他们两个才是革命军的绝代双骄和中流砥柱。而后起之秀的朱元璋凭着占领集庆,势力日涨千里,从而跻身于四大天王之列,尽管居于末位,却是最具潜力的新生力量。原因除了朱元璋本人善于治军,严于治军,懂得治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此时正好处在小明王、徐寿辉、张士诚“包围”的中央,此时元朝的军队都被这三大天王隔挡在外面,要想经过他们来找朱元璋秋后算账,那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三大天王不是吃素的,他们岂容自己的地盘被元军占领!岂容元军从容地从他们的地盘上“路过”!更何况元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很难再掀起大风大浪了呢!

总之,在小明王、徐寿辉、张士诚三人合力形成的温暖怀抱中,朱元璋是幸福的、甜蜜的,也是快乐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原因是元军现在暂时插翅难飞进来,但张士诚和徐寿辉却对他虎视眈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同在这个乱世,革命军只是一个统称,在一致对“外”(元军)时是一家人,但对“内”时又是敌人。这个简单的道理朱元璋懂,要不徐寿辉和张士诚刚成为革命军时,就是打出红巾军的金字招牌,可势力大了,翅膀硬了以后就变了,就摆脱了小明王的桎梏,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单飞”只是革命军内变的征兆开始,接下来,当地盘和利益受到侵害和剥削时,他们还会这么文静,还会这般文雅,还不刀枪相见吗?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朱元璋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后,认识到了潜力的危机感。是啊,他眼下虽然拥有集庆这个险要的根据地,但被革命军小明王、徐寿辉、张士诚及方国珍四面包夹,如不积极寻求自保,随时都有被自己人吞并的危险。

也正是因为这样,身为吴国公的朱元璋首先加强了对政权的管理,等“安内”后,再来“攘外”。于是,他马上封李善长、宋思颜为参议,李梦庚、郭景祥为左右司郎中,侯原善、杨元杲、陶安、阮弘道为员外郎,孔克仁、王恺等为都事,夏煜、韩子鲁为博士。同时,设置了江南行枢密院,以元帅汤和摄同佥枢密院事;设置了帐前总制亲兵都指挥使司,以冯国用为都指挥使;设置了左右等翼元帅府,以华云龙、唐胜宗、陆仲亨、邓愈、陈兆先、张彪、王玉、陈本等为元帅;设置了五部都先锋,以陶文兴、陈德等为先锋。设置了省都镇抚司,以孙餋浩为镇抚;设置了理问所,以刘祯、秦裕为理问;设置了提刑按察使司,以王习右、王德芳为佥事……

总之一句话,朱元璋对手下的文武大臣进行了具体分工,目的是让大家各司其职,各尽所能,进一步增强责任感和使命感,让大家共建美好未来。

钟山煮酒论英雄

“安内”之后,朱元璋决定“攘外”,他决定对革命军中最具实力和冲击力的“绝代双骄”徐寿辉和张士诚“动刀”。是啊,与其坐等这对绝代双骄来攻,不如先下手为强,先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然而,制定了战略目标,却没有制定战略方针,原因是朱元璋不知道对这对绝代双骄中的哪个先动手。这类似一个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如果选择失误,可能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因此,面对这样艰难的选择,朱元璋陷入了迷茫期,每天郁郁寡欢。这天,偶尔翻开泛黄的日历,发现是九九重阳,朱元璋突然心血来潮,决定登钟山散散心。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去,也无聊得很。这次登山,他还带上了文武大臣。

站在钟山之巅,众人或激扬文字,或指点江山,或发出“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唯独朱元璋沉默不语,眺望远处的江面,目光悠长而深远。良久,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众人早已停止了喧哗,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们在等着他的“金口玉言”。见此情景,朱元璋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终于道:“既然大家都这般热衷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不妨在这钟山之巅煮酒论英雄如何?”

“这集庆虽然真是虎踞龙盘之地,但北有元兵,南有方国珍(也算是后起之秀),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咱们四面受敌,如果我们只图安逸享受,那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要想图谋发展,只有走出去,大家帮我想想征讨方略啊!”

“元朝鞑子甚是可恶,简直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我觉得应该派大将进行北伐,攻占了元军的巢穴,天下人心必然归于主公,群雄必然臣服于主公,这样一来,天下不是就平定下来了吗?”大将邵荣第一个站出来发言。

“勇气可嘉。”朱元璋称赞他敢于第一个站出来“献计”,但接着话锋一转道:“方略不妥。”解析如下:元朝鞑子现在只剩下一张空壳了,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如果我们花精力北伐,集庆必然空虚,如果这个时候徐寿辉和张士诚等人在我们背后捅一刀,那岂不是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了!

邵荣听了满脸通红,羞愧而退。

“举兵北上,与小明王和刘福通争夺淮北之地。”徐达说道。

“一派胡言。”朱元璋怒斥道。解析如下:我等既已接受小明王之封,便是属臣,攻打刘福通,便是犯上作乱,便成了众矢之的,这样一来,我等还如何立足?如何实现梦想?

徐达耳红面赤,惭愧而退。这样一来,群臣都不敢再进言了。良久,李善长站出来,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喃喃地说了四字:“打陈友谅。”

“战略可嘉。”朱元璋说着,顿了顿接着道,“方略欠佳。”解析:陈友谅占有湖广、江西各州县,兵多将广,地多粮足,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现在举兵去讨伐,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没有一点儿胜算可言。如果到时候进攻无门,后退无路,那就是自取灭亡啊!

李善长嘴角嚅动,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很乖顺地退到了一边。

李善长那是啥人物,他是第一谋士啊,向来有真知灼见,连他的方略都没能通过,那谁还敢再站出来班门弄斧啊!

沉默良久后,冯国用这才站出来,来了个“沉默是金”:“臣等愚昧,请元帅明示。”冯国用自从那一夜陪着朱元璋在五百降军值班下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后,变得“成熟”多了。

“请元帅明示!”众人齐声道。

朱元璋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半晌,才缓缓地道:“以战略的眼光来看全局,我们现在有四不能攻,元朝于我等‘腐朽’,暂不能攻;小明王于我等有‘义恩’,亦不能攻;陈友谅于我等‘给力’,急不能攻;方国珍于我等‘地远’,缓不能攻。唯有东边的张士诚与我等‘比邻’,有四可攻:一是张士诚所在地富裕,得此地,天下粮草足;二是符合应由近及远、先弱后强的方略;张士诚的疆土与我们的地盘相接壤,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三是张士诚是个鼠目寸光、胸无大志的人,势力看似强大无比,但实际上弱不禁风;四是拿下张士诚,可以确保集庆万无一失,这给图谋向外更大发展创造了条件。”

朱元璋分析得精辟、深远。拥有四度:高度、深度、气度、厚度。众人只有称赞的份儿了。朱元璋一吐心中所思所想所感,心情也悠然好转起来。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山上遍地的野菊花随风摇摆不定,翩翩起舞,荡起金黄无数,荡起乡情无限,荡起希望……朱元璋心有所动,心有所感,心有所思,不禁脱口而出,吟出一首流传千古的打油诗来:

百花发时我不发, 我若发时都吓煞。

要与西风战一场, 满身穿就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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