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8246700000018

第18章

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8月,中国军队在上海地区对日军进行的大规模的战略性防御战役,史称“8。13淞沪会战。”

这场会战历时3个月,双方投入兵力接近一百万人。中国军队浴血厮杀,以劣势装备与敌人拚搏,负出巨大的伤亡代价。日军装备优良,采取正面强攻战术被挫败后,迅速改从侧后登陆,迂回成功,一举击溃国军防线。

上海陷落后,距离上海300多公里的首都南京直接处于日军的攻击之下。经过短暂的集结,日本上海派遣军由常州、丹阳、江阴地区出发,主力沿沪宁铁路和丹阳、句容至南京的公路向南京进击。

江南大地战云密布,一场千古浩劫,即将降临南京古城。

梅镇地处江南一隅,却也嗅出浓浓的硝烟气息。

虞方南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当日报纸,他在书房墙上挂了一张一米见方的地图,密切关注时局发展。

随着战况的进一步恶化,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安宁的生活到头了,内心产生一种临战的冲动。

这一天清早,管家徐大年来到虞方南的房间,说有客人登门,请他马上过去一趟。

虞方南来到陆府的大堂,只见厅中坐着几个人,客座首位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笔挺的黑色中山装制服,胸口别着国民党党徽。虞方南认得这人是梅镇镇长周俊杰,平日自视清高,与帮会人物鲜有来往,这次登门拜访十分突然。在周俊杰下首坐的是镇警察局局长李勇山、镇保安队队长杜仲武,最后一位是梅镇名士涂放鹤,几个人都是正襟危坐,满脸肃容。

虞方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向几人点了点头,吩咐徐大年倒茶。

只听周俊杰轻轻咳嗽一声,道:“虞少爷,眼下事态迫切,唐突造访,望请见谅。”

虞方南道:“好说,请讲。”

周俊杰道:“陆老太爷在不在?有件事急需与他商量。”

虞方南道:“义父早晨出去散步,还没回来。周县长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周俊杰想了想,道:“好,近来的局势想必你也听说了,上海陷落之后,日本军队直扑南京,形成强大的攻击态势,估计马上会有一场恶战。据可靠消息,目前有一股日军部队正在向梅镇方向逼近,行程大约两天,情势急迫,咱们必须早做准备。”

虞方南问道:“日本军队有多少人?”

周俊杰道:“一个联队,相当于国军一个整编团。”

虞方南皱眉道:“来者不善!据我所知,附近并无国军驻防……”

周俊杰说道:“二十三集团军的两个团,刚从广德战场撤下来,还有八十三军的一个旅,奉命向南京进发,途经这里,我已经派人联系,请他们协助进行抵抗。”

虞方南道:“两个团加一个旅,够用吗?我听说二十三军在京杭公路与日本第十军发生激战,伤亡惨重,撤下来的部队,战斗力恐怕要锐减四成。八十三军是一群广东佬,打仗倒是有一股狠劲儿,不过装备就不如中央军了。”

周俊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人手确实不够。在淞沪大战中,日本一个步兵联队,可以轻松抵挡住国军一个师的攻击。梅镇地势平坦,无险可据。如果坚守,至少需要再增加三到四个团才行。”

虞方南道:“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不好办哪!”

周俊杰道:“守土卫国,责无旁贷,力量不够也要抵抗。我已经作出决定,镇警察局、保安队协同国军一同参战。”

虞方南道:“好,勇气可嘉。周镇长无事不登三宝殿,需要陆府做什么事?”

周俊杰道:“说来惭愧,镇里这点儿家底,实在拿不出手啊!警察局四十多个警员,只装备了五枝短枪,二十枝长枪。保安队稍好一些,分成三个小队,也只有一百六十多人,除了两挺捷克造轻机枪,剩下全是老掉牙的汉阳造,不少枪的膛线都磨平了,射击精度差,卡壳是家常便饭,这种武器打起仗来恐怕要耽误事。还有,保安队和警察都没受过战斗训练,维持治安尚可,上战场可就不成了。”

虞方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如果有什么要求,你直说吧。我个人能做主的,尽量满足你。”

周俊杰道:“那我不客气了。镇里经费紧张,购买弹药、药品已经入不敷出。国军那边需要打点,这个年月,没钱请不动别人卖命。”

虞方南痛快道:“你说个数目吧。”

周俊杰犹豫了一下,道:“十万块,不要钞票,要银元。”

虞方南眼睛都不眨,道:“我叫徐管家准备,后晌给你送过去。”

周俊杰又道:“我手头没有像样的武器,听说贵府还有几十枝德国造快枪,能不能征用给我。”

虞方南道:“那是用来看家护院的,既然你开了口……”略一沉吟,道:“都给你,三挺轻机枪,五十枝毛瑟快枪,外搭两千发子弹,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周俊杰道:“我缺人,给我补两百个人,要身体棒、会打枪的。”

虞方南一怔,道:“不行,陆府中老老少少、连男带女才不过几十口子,哪有那么多人给你?”

周俊杰道:“陆老太爷是当地青帮的把子大哥,徒子徒孙众多,凭他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方圆百里、十村八乡的青帮弟子只怕不下几千人吧。”

虞方南道:“这个事嘛,我可做不了主,需要和义父商议后才能决定。”

周俊杰见他迟迟不肯表态,道:“陆老太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们决定。”

虞方南道:“这个不好说了,义父通常会找几个老朋友喝喝茶,再聊一阵天,或许中午回来,也未可知。”

周俊杰听他这么说,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希望你们早做决定。我公务繁忙,告辞了。”

虞方南起身叫道:“送客。”

送走了周俊杰、李勇山、杜仲武三人,涂放鹤没有走,坐在客厅中,道:“我没有公务,等老陆回来一起商量商量。”

虞方南赶紧给老师换了一杯茶,坐在下首相陪。

涂放鹤喝了一口茶,道:“方南,你在大城市呆的时间长,见多识广,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虞方南沉默片刻,道:“老师,我恐怕要说叫您失望的话了。”

涂放鹤道:“怎么?”

虞方南道:“日本军队士气正旺,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国民政府已经开始大撤退,南京守军多为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减员严重,这一仗凶多吉少。南京尚且如此,梅镇弹丸之地,守是守不住的,陷落是迟早的事。”

涂放鹤道:“你太悲观了。倭寇人马不过三千,梅镇却有民众二十余万,只要同仇敌忾,齐心协力,何愁倭寇不退?”

虞方南摇了摇头,道:“老师,打仗和打架是两回事,人数多没用。就算我们能召集一万人甚至几万人,发给他们刀枪,却仅仅是乌合之众,完全没有经过战斗训练,根本不具备战斗力。把他们放到战场上,不是战斗,而是送死。从地形上看,梅镇虽为战略重镇,却全无防御工事,四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别说咱们这些人,即使把中央军一个师摆在这里,打起来也占不到便宜。”

涂放鹤眼睛一翻,道:“你这是什么话?不打,可以吗?梅镇不仅你我的家乡,也你我列祖列宗的安寝之地,如果不抵抗就放弃,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虞方南道:“老师,对日抗战是一场持久战,不在于争夺一城一地的得失,坚守梅镇并不能改变战局,何必增添无谓的牺牲?”

涂放鹤拍案而起,道:“方南,枉我教诲你多年,居然说出这种话?好吧,你不打,我打!老夫便以一腔热血,与梅镇共存亡!”

虞方南道:“老师,您别生气,依我看,打么,还是要打!如果不抵抗一下,没法向父老乡亲交代,但是不能死守,把人都拼光了,将来怎么办?”

涂放鹤道:“抗战不是做生意,你计算得这么精明,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虞方南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正在这时,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却是涂云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涂放鹤奇道:“你怎么来了?”

涂云鲲擦了一把汗水,道:“爹、方南,大事不好。刚才得到信息,二十三军和八十三军的队伍都开拔走了。”

涂放鹤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涂云鲲喘了口气,道:“二十三军的两个团奉命返回建制,已经向西面的师部靠拢。八十三军全军驰援南京,也已出发。”

涂放鹤道:“这个消息确实吗?你不会听错了?”

涂云鲲道:“不会错,现在街上都传开了,闹得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方南忍不住骂了一声:“说走就走了,一兵一弹都没有留下,真要把梅镇拱手交给日本人!周镇长知道了吗?他怎么打算?”

涂云鲲道:“周镇长急得吐了血,现在正带人在街上散发传单,招募义勇军敢死队,准备与日本人决一死战。”

涂放鹤道:“走,看看去。”转身告辞,与儿子匆匆而去。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外,虞方南一脸忧色,良久不语。

背后脚步声响,虞方南回头看去,只见陆浩园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神情肃穆。

虞方南道:“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浩园道:“我已经回来一会儿了,你们的对话也听了一阵子,梅镇,即将面临一场浩劫啊!”他怅望苍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目光,道:“你怎么想?”

虞方南微微苦笑,道:“事情明摆着,中央军撤走,唯一的依靠也没了。梅镇成为一块孤岛,根本阻止不了日本人的铁蹄。这种局势下,拼死坚守完全没有必要,其结果只有一个,激怒日本人,造成平民百姓的巨大伤亡。”

陆浩园道:“放弃?不可能!周俊杰是条硬汉子,他宁死不会放弃抵抗……”

虞方南道:“不错,明知守不住,却偏要死守。周俊杰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赢战争,而是为了自己‘爱国者’的面子。他的气节虽然不容怀疑,但后果无疑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提出这样的爱国要求,没有人愿意站出来阻止他,大家都害怕承担卖国或汉奸的罪名,但是以梅镇二十多万人的生命为代价来成全他的血性和气节,未免太残酷了。”

陆浩园缓缓点了点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周俊杰打算把自己豁出去了,同时也把梅镇豁出去了。”

虞方南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陆浩园看在眼里,道:“想说什么,痛快一点。”

虞方南道:“义父,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

陆浩园脸色一沉,道:“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快说!”

虞方南道:“周俊杰虽然是最高行政长官,但是在梅镇,您才是说一不二的人。青帮的势力远远大过政府,只要您说一句话,周俊杰一个壮丁都别想召集得到。”

陆浩园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让我拆他的台,阻止梅镇人报名参加义勇军?你想过没有,这么一来,将我置于何地?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背上卖国的罪名么?”

虞方南默默不语,过了好久,才低低说了一句:“这是唯一可以拯救梅镇的办法。”

陆浩园重重哼了一声,拄着手杖,不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矛盾之色。

第二天清晨,陆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房老刘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打开大门,只见涂放鹤心急火燎地站在门外,不由分说,径直闯了进来。

因为涂放鹤与老爷是至交好友,老刘不敢阻拦,一路跟着他来到陆浩园的卧房。

涂放鹤走到门外,用手杖重重杵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大声叫道:“陆浩园,陆大老爷,你给我出来!”

他喊了两声之后,陆浩园从屋中出来,打量了他一眼,道:“大清早的,这是干什么?”

涂放鹤举起手杖,指点陆浩园,道:“陆大老爷,为人做事,不讲信用也就罢了,但是不能无耻!”

陆浩园面有愠色,道:“鹤翁,你什么意思?”

涂放鹤道:“昨天,就在这个院子里,虞方南向周镇长说的那些话,你知道不知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陆浩园道:“鹤翁,有些事,容我慢慢跟你解释。”

涂放鹤将手一挥,道:“我不听!我只问一个事,你的钱在哪里?枪在哪里?人在哪里?你的承诺何时兑现?”

陆浩园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涂放鹤急道:“倭寇已经打到家门口,再不着急,你我就成了亡国奴了!”

陆浩园道:“这种局势下,当不当亡国奴,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

涂放鹤气得肩膀颤抖,连声说了三个“好”,道:“我不跟你多说,一句话,你的银元、枪、人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陆浩园道:“这些事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妥,需要从长计议。”

涂放鹤道:“胡扯!你根本就不想拿出来,是不是?”

陆浩园淡淡说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涂放鹤咬牙切齿道:“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我涂放鹤与你结交,瞎了狗眼。”用手杖在地上重重一划,断然道:“你我划地绝交,从今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说完转身便走,再不回头。

当他走后,虞方南走了过来,道:“这老爷子气性好大,等他消了火,我去跟他解释解释。”

陆浩园苦笑一声,道:“他是一根筋的脾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算了,我早料到这个结果,随他去吧。”

过了不久之后,徐大年上前禀报,镇长周俊杰登门求见。

陆浩园看了看虞方南,道:“该来的都来了,你我再去挨一通骂吧。”

虞方南道:“主意是我出的,还是我去吧。”

陆浩园没有说话,向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屋了。

虞方南来到客厅,只见周俊杰已经到了,一天未见,他憔悴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看来是熬了一个通宵。见到两人出来,点了点头,道:“虞少爷,你早。”

虞方南拱了拱手,道:“周镇长登门拜访,未曾远迎,恕罪恕罪。”指了指椅子,道:“请坐。”

周俊杰摆了摆手,道:“时间紧迫,不坐了,站着说。”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你昨天承诺给我的银元、武器,不知准备得怎么样?”

虞方南沉默片刻,道:“你跟我来。”叫来管家徐大年,穿过宅院,来到后院的仓库前,道:“把门打开。”

徐大年掏出钥匙,打开仓库,几人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仓库中,整整齐齐摞着墨绿色的弹药箱,箱中全是崭新的曳光尖头子弹,一旁码放着三挺轻机枪,数十枝步枪。武器另一侧是两个大木箱,箱盖敞开,里面装满银光闪闪的银元。

虞方南手一挥,道:“十万银元,一块不少,你可以叫人过来清点。武器刚刚上过油,性能优良,打起仗没问题。”

周俊杰欣慰道:“多谢。”

虞方南将周俊杰请出仓库,信步走上后院的魁星楼。这里是陆府的最高点,站在楼上可以俯视全镇。

清晨时分,家家户户起火做早饭,炊烟袅袅,飘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空,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虞方南站在楼上,他曾经无数次地凝望这座古镇,心情从没有象此刻这般复杂,道:“周镇长,钱、枪都有了,你打算如何御敌?”

周俊杰道:“日军为野战部队,人数多、武器精良,与他们硬拼如同自杀。我打算依托镇子地形复杂的特点,布置防御工事,跟日本人打巷战。”

虞方南道:“日本人的炮火厉害,一旦进攻受挫,势必来一个炮耕火犁,这座千年古镇就此毁灭。”

周俊杰道:“焦土抗战,总要付出代价。”

虞方南道:“梅镇二十万百姓尚未迁徙,一旦开火,恐怕家园尽毁、伤亡惨重。抗战并没有错,但是缺少正规军支援,我们仅凭百十条枪进行抵御,几乎没有胜算,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不是太残酷了?”

周俊杰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战斗的残酷?可是现在已经断了退路,再谈什么战略战术也没有意义,这一仗,是必死之战,打的是民族意志和气节。”

虞方南道:“败局都已料定,仅仅为了尊严而战,用数以万计的生命为代价,值得吗?”

周俊杰道:“我看值得,对于我中华民族而言,存亡不仅仅在于一城一地得失,而在于意志和气节能否代代相传。我甘付一腔热血,激励世人与敌抗争。”

虞方南摇头道:“你一个人慷慨就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拉着这么多人跟你一同去死,还要打烂了这座古镇,我不赞同。据我所知,日本军队中大部分都是预备役士兵,沾染各种不良习气,军纪极差,一旦激怒他们,肯定要遭受疯狂报复,梅镇居民将面临一场浩劫。周镇长,你是梅镇最高行政长官,除了你自己的气节之外,你替这些百姓想过没有?这一仗要死多少人?难道真要逼得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成吗?”

一席话,说得周俊杰面红耳赤。这在这时,镇保安队队长杜仲武跑了过来,看了看虞方南,然后把周俊杰叫到一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周俊杰的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他走到虞方南面前,道:“刚刚得到消息,昨天招募的几百名义勇军,今天都推托不来,这是怎么回事?”

虞方南道:“人各有志,有人愿意殉国,有人不愿当炮灰,这也勉强不得。”

周俊杰道:“胡说,他们不来,一定有原因。梅镇中只有两个人能制止他们,就是你们父子”

虞方南淡淡说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无愧于良心。”

周俊杰强压火气,道:“我不跟你说废话,集合你的人,拿起枪,随我一起抗敌。我可以既往不咎。”

虞方南不置可否,目光望向楼外。

周俊杰勃然大怒,厉声道:“虞方南,你破坏抗战,我现在就以汉奸罪逮捕你!”

虞方南冷冷道:“逮捕我?周镇长,梅镇中还没人敢在陆府中这么放肆。老实告诉你,青帮弟子比你的人多得多,给你面子,让你站着走出去;不给你面子,最多半个小时,我就能收拾掉你的警察局和保安队。”

周俊杰从腰间猛地拔出手枪,对准虞方南的头颅,道:“你威胁我?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虞方南浑然不惧,道:“我在江湖中砍杀多年,什么没见过?你手里的玩艺儿吓唬不住人,趁早收起来。”

周俊杰气得双目圆瞪,手指勾在扳机上,指尖微微颤抖。

虞方南依旧不紧不慢说道:“周镇长,我劝你不要胡来。如果你敢开枪,我担保你和你的人不会活着离开陆府。”

杜仲武也道:“镇长,他是说真的,别把事闹大了。”

周俊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重重一跺脚,将手枪插回枪套。

虞方南道:“周镇长,对你的抗日决心我深为敬佩,银元、枪支你可以拿走,但是我有言在先,要打去镇外打,不能把战火烧到镇里来。你想成为烈士,我不阻拦,拉着无辜百姓陪葬不行!”

周俊杰狠狠盯着虞方南,一字一字说道:“姓虞的,记住你说的话,日后自会有人找你算账!”转头大声道:“杜队长,集合队伍,跟我出镇迎击日军!”大步下楼而去。

望着周俊杰的背影匆匆而去,虞方南低声叹了口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看着杜仲武,道:“二师哥,我叫你做的事怎么样?”

杜仲武道:“我跟保安队的兄弟们都说了,这一仗是奔着殉国去的,不想死的可以留下,留条命日后接着跟日本人干。”

虞方南点头道:“好,把话说到了就好。”

杜仲武嘴唇动了动,忽然说道:“小师弟,你回去跟师父说一声,让他成全了我吧。”

虞方南道:“你想去?”

杜仲武道:“我好歹是保安队队长,临阵脱逃,今后没脸再在镇子里做人。周镇长待我不薄,我从心里敬重他的忠烈,让我跟随他一起尽忠吧。”

虞方南喃喃道:“在义父的弟子中,你算是有出息的一个,这一去……可惜了……”叹了一声,道:“既然心意已决,我想他老人家不会拦你。你的家人由陆府照顾,生计无忧,你就放心吧。”

杜仲武道:“日后师父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我走了。”起身而去。

虞方南站在楼上,看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平心而论,他对周俊杰还是相当钦佩的,这年头不怕死文职官员已经不多了,周俊杰算得上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是忠烈演义看得多了,一心认为不死不足以报国,钻进了牛角尖,想把梅镇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这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虞方南虽然将他阻止,心里五味杂陈,堵得难受,默默走回陆浩园的书房。

陆浩园见他回来,道:“他们走了?”

虞方南点头道:“走了。”

陆浩园想了想,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虞方南道:“已经查好了,周俊杰是四川重庆人,父母健在,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跟父母一起生活。”

陆浩园道:“地址查到了么?”

虞方南道:“查到了。”

陆浩园道:“从现在起,每月寄去三百银元生活费,不,寄四百银元。这是头等重要的事,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必须按月寄去,不能中断。”

虞方南应道:“是。”

陆浩园叹道:“只能做这么一点事了。今后命运难卜,恐怕注定是多灾多难。唉,但愿苍天能保佑我中华民族度过这个劫难!”

次日凌晨,周俊杰率领由警察和保安队组成的队伍,赶到梅镇四十里外的河岔口,以不足百人的兵力向日军联队发动近乎疯狂地攻击,战斗仅仅历时四十五分钟,毙敌七名,伤敌二十一名,周俊杰在激战中阵亡,麾下士兵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同类推荐
  • 中国古典演义小说精品书库——罗家将

    中国古典演义小说精品书库——罗家将

    在中国古代通俗文学作品中,以著名军事将领英雄事迹为主要内容的“家将”系列小说,一直深受平民百姓的喜爱,出现于清乾隆年间的《罗家将》就是完整、系统地演述罗家将故事的唯一一部通俗小说。
  • 441女生寝室

    441女生寝室

    古老的信仰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继七星夺魂阵后,441女生寝室再起灵异风暴:死而复生的奇怪女生,抱着心爱的男生神秘自焚;死去多时的寝室亡灵,不时在深夜低声细语;陈旧的彩色电视机,频频传来鬼魂的讯号;深山里的古宅,暗藏着谁都逃不出去的死亡循环;悄然而至的传染怪病,引发恐怖的瘟疫灾难;再入月神地下宫殿,惊现诡异惊悚的人体变异,还有阴魂不散的嗜血恶灵……经历种种生死考验,揭开441,女生寝室的最终谜底——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 唐宋诗精品鉴赏

    唐宋诗精品鉴赏

    诗人们的命途有别,作品的韵味各异。比如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显示出大唐气派;杜甫的“每依北斗望京华”,反映出其对盛唐的一副衷肠;杜牧的“烟笼寒水月笼沙”,以清丽哀伤之景衬托六代兴亡之感,此诗被誉为绝唱;李商隐的“昨夜星辰昨夜风”,是通过对昨夜一度春风的抒写,以倾吐对其意中人的怀想。
  • 卡丽快跑

    卡丽快跑

    索尔早就告诉过卡丽,在谍战世界要记住两条法则:一、这个行当行会要了你的命,所以永远都不要相信线人或任何人。二、没有——我再说一遍——没有巧合。2006年,贝鲁特。美国中央情报局情报官卡丽在与代号夜莺的新线人秘密接头时遭遇埋伏,侥幸逃脱。她怀疑贝鲁特站安全受到威胁,于是与贝鲁特站主管对质,陷入激烈的争吵,因而被遣送回到兰利总部。卡丽善于辨别和预料行为模式(她为了保护自己职业生涯而未敢示人的躁郁症,反而让她对这项特长更加精通),因此她益发肯定有人在阴谋策划恐怖袭击。她冒着违抗命令的风险,查出了夜莺与伊拉克基地组织领袖阿布纳齐尔勾结的秘密证据。
  • 魔窟十年

    魔窟十年

    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共产党员肖强借助父亲的袍哥舵爷地位,成功地打入国民党的高级特务机关,和敌人展开了巧妙的斗争。在‘特务”生涯里,肖强海“袍哥”、当上门女婿、抓情报、策动军队谋反,等等。小说充满了浓烈的传奇色彩。
热门推荐
  • 三生念故君仙劫

    三生念故君仙劫

    千年仙冥现世,三界因她而乱。异界初见,她抬眸仰望眼前犹如画中走出的男人,似仙似魔。他俯身低头若有似无的轻蹭她耳垂,在她耳畔低声缓道,“一世梵音,君临天下。”百年来,他对她万千宠爱,却在一夕之间破碎。悬崖边,他步步逼近,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半晌不语,亲手刃出她心,推她下崖。她坠崖堕魔被天帝抓狱,他率将毁了天界,却被天雷击中灰飞烟灭。千年,她为赴他所愿登上天帝之位,坐他墓前,放眼世间,嘴角微勾启唇,“一世梵音代君临天下。”
  • 职业三字经

    职业三字经

    这本书虽然是讲职业,但涵盖国学、管理学、职业伦理、哲学、文字等领域。可以说是:一本书,六门课,一部工作字典:国学课,语言课,哲学课,管理课,职业修炼课,励志课,有机结合为一个整体,增强了可读性。
  • 梦里梦外都是你

    梦里梦外都是你

    青春悸动的恋爱日常,愉悦、悲伤、别离……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超自然异志簿

    超自然异志簿

    一个人没有心还能活吗?你知道白血球是怎么对抗你体内病毒的吗?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突然出现一架电梯,它会升到哪里?电冰箱里竟然有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一睁眼我被挂在了悬崖峭壁处,下面是万丈深渊!墙上的一个钉子孔可以犯罪吗?地球的末日只不过是外星人家里的熊孩子的杰作?这是一本千奇百怪的小说,集短篇、脑洞、反转等一系列故事,潘多拉魔盒会被你开启……
  • 忠犬,更可欺!

    忠犬,更可欺!

    “天佑,去把院子里的花盆全搬到外面,然后再搬回来!”无理取闹。“是。”某侍卫恭敬呆板无异议无表情地遵命。“天佑,去把后山的竹子全砍了,然后再栽!”继续无理取闹。“是。”某侍卫仍旧恭敬呆板无异议无表情地遵命。梦痕顿时挫败了,为什么她都这么无理取闹了他还是没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简直就像块木头一样!好大一只忠犬,好大一只木讷的忠犬!“天佑,备水,我要给你洗澡玩!”挫败之中灵光一闪。“…………是……”面瘫脸终于出现裂纹。梦痕顿时满足了。作为一个人,脸上会出现裂纹会有表情,这样才正常啊。作为主人,她有义务把她家的木头侍卫向正常人的方向引领!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寂静的自述

    寂静的自述

    身处泥潭里,寂静的没有其他人,让我们来聆听这个故事吧。
  • 不能忘却的那份爱

    不能忘却的那份爱

    另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你对我的爱,我会永远怀念,爱是自私的,你敢爱我,我就敢给予你我的全部。
  • 独渡有缘人

    独渡有缘人

    一位放弃学业的15岁少年,来到异地他乡,与兄弟一起打工攒钱,为了各自梦想,而奋斗,面对世间的残酷与人情冷暖……
  • 亲爱的安好

    亲爱的安好

    有没有那样的一个人,陪伴你的青春,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们之间有太多的遗憾,最合适的人最熟悉的人越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