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827300000064

第64章 7

第五卷7

打那个礼拜以后,奥尔德布里克汉镇上就再也不见裘德?福勒和淑的踪影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主要是因为没有人想知道。任何人假如非常好奇,想找出这样一对无名卑贱的夫妇的踪迹,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靠着他那适应性很强的技术,开始了漂泊不定的几乎是游牧般的生活,这种生活在一段时间里也不是没有快乐的。

无论哪里裘德听说有石工活儿要做,他就要到那里去,只是更喜欢选择那些远远离开他和淑过去常去之处的地方。他干的活儿有的时间长,有的短;干完之后他们就迁到别处去了。

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两年半。人们看见他有时在制作一座乡下宅邸的直棂,有时在筑建镇公所的护墙,有时在桑德波恩的一家旅店砌方石,有时在卡斯特桥的一个博物馆干活,有时远在埃克森伯里,有时又在斯托克秃山镇。近来他在肯尼特桥干活,那是一个繁荣的城镇,在玛丽格林南边不足十二英里,这是他到过的离他认识的村子最近的地方;因为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充满了热情,富有男子气概,刻苦钻研,心怀远大理想,后来经历了短暂而不幸的婚姻,对这一切那儿的人都十分清楚。他很敏感,害怕那儿的人问起他的生活,问起他的经济状况来。

他在这些地方有的要停留几个月,有的只呆上几个礼拜。他突然令人好奇地对于教堂的活儿反感起来,无论是国教的还是非国教的,这种反感在他觉得被人误解而内心深受痛苦时就产生了,而现在仍无情地留在他身上。这与其说是因为他怕又遭到人们的指责,不如说是因为他太具有良心了,这良心不让他在那些反对他生活方式的人中求得生存。再者,也因为他感到他过去信仰的教条与眼前的实践自相矛盾,他最初去基督寺所抱的那些信念现在已几乎荡然无存了。他精神上正在走向他刚遇见淑时,她所具有的状况。

大约在阿拉贝娜那次农展览会上认出淑和他本人三年以后,在五月的一个礼拜六傍晚,曾在那儿相遇的几个人此时又见面了。

那是在肯尼特桥的春季集会上。尽管这个自古以来的交易会在规模上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快到中午的时候,这个自治城镇那又长又直的街道却又出现了热烈活跃的场面。此时来了一些车辆,其中一辆轻便二轮马车从此路驶进了镇里,往上在一家禁酒客栈门前停下来。

从车上走下两个女人,一个是驾车的,是个普通的乡下人;另一个是身材优美、穿着重孝的寡妇。她那身有些阴郁的衣服,式样非同一般,因此她在这个喧哗热闹和地方性集会上,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我先去找找安妮,”寡妇对她的同伴说,这时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接过马和车。“然后我回到这儿来找你,咱们再进去吃点什么。我现在心里觉得很不好受。”

“就完全照你说的办吧,”另一个人说。“尽管我倒愿意去契克斯或杰克店吃东西。在这些禁酒饭店你是吃不到什么的。”

“我说,你也不要太贪吃了,我的孩子,”穿丧服的女人责怪道。“这个地方就很不错啦。好吧,咱们半小时以后见面,除非你和我一起去找找那个新建小教堂的地址在哪里?”

“我才不想去呢。你告诉我好了。”

两个同伴于是各自去了,穿丧服的女人步履坚定地朝前走去,那神气似乎与热闹混杂的周围毫无牵连一般。她向人们打听了一下,来到一个临时围篱,里面挖出了一些坑道,说明这儿就是新建房屋的地基。在外面的几块木板上有一两张很大的招贴,上面公布说这座新建教堂的基石,将于那天下午三点钟由伦敦一位他的会众中颇负盛名的传道士奠定。

这位穿着重孝的寡妇了解清楚之后,便返身回去,一面闲散地观察着集市的活动。没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一个小小的糕点、姜饼摊吸引住了,它处在那些用架子和粗帆布搭起的、更矫饰做作的摊位中间。摊子上盖着一块十分清洁的布,由一位年轻女人照管,她显然还不习惯做这个生意。一个满脸老相的男孩陪伴着她,帮她做买卖。

“我的——老天爷啊!”寡妇独自咕哝道。

“他的太太淑——如果没弄错的话!”她朝那个摊子走过去。“你好,福勒太太,”她和蔼地说。

淑脸色都变了,她透过那绉面纱认出了阿拉贝娜。

“你好吗,卡特勒特太太?”她不自然地问。然后她注意到了阿拉贝娜的丧服,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变得同情起来。“什么?——你失去了——”

“我可怜的丈夫。是呀,他六个礼拜前突然去世了,使我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尽管他生前待我很好。因为开酒店的所有利益都让酿酒的人占去了,而卖酒的人什么好处也没有……你呀,我的小老头儿!大概你不认识我了吧?”

“不,我认识。我想有一会儿你就是做过我妈的那个女人,后来我发现你并不是,”时间老人回答道,他现在也能很自然地学着说威塞克斯的方言了。

“好吧,没关系的。我现在是一个朋友行吧。”

“裘,”淑突然说,“快端着这盘子饼到站台上去——我想又有一班车要开进来了。”

孩子走后阿拉贝娜继续道:“他老是长不好看,是吗,可怜的家伙!他知道我是他亲生母亲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父母有些神秘——就这些。裘德打算等他长大一点后再告诉他。”

“可是你怎么会来做这种生意的呢?我真没想到呀。”

“这不过是临时做一做罢了——我们生活遇到了困难,一时想出来的办法。”

“这么说你还和他一起生活。”

“不错。”

“结婚了?”

“当然。”

“有孩子吗?”

“有两个。”

“另一个不久又要出世了,我看得出来。”

淑受着严格的、毫不隐讳的询问,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柔嫩的小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老天爷——我可是一片好心呀——有什么可哭的呢?有些人还会很得意的呢!”

“我并不是不好意思——像你想的那样!不过让一些生命来到世间好像太可怕悲惨了——太冒昧放肆了——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权这样做!”

“别担心啦,亲爱的……可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做这样一种生意呢!裘德以前可是一个很骄傲的家伙——几乎什么生意都不屑于做,更不用说做看摊儿的买卖了。”

“也许从那以后我丈夫改变一点儿了。我敢保证他现在已不再骄傲啦!”这时淑的嘴唇又哆嗦起来。“我做这个生意,是因为他今年初患了次感冒,当时他在夸特肖特安装一个音乐厅的石头部分,那活儿必须在规定的日期完成,所以他只好冒着雨干。他现在身体已好些了,可这么久以来日子真不好过啊!有一个年老的寡妇,一个朋友一直在帮我们度过难关,不过她不久就要走了。”

“唔,我现在生活倒还过得像样,谢天谢地,自从失去丈夫后想问题也认真起来了。你为什么选择了卖姜饼呢?”

“这纯粹是偶然的。他从小就看着烤面包的生意长大,所以他突然想到自己也试试,这样可以就在家里做而不用出门,我们把它们叫做基督寺糕。这生意还很成功呢。”

“我倒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儿。怎么,都做成窗子啦、高塔啦、尖阁啦什么的!我向你保证它们确实不错。”说罢她自己就去拿起一块姜饼,毫不拘礼地就大嚼起来。

“是的,它们都是模仿的那些基督寺学院。你瞧,还有窗花格的窗户和学院的回廊。他突然产生了怪念头,要用糕点来做它们。”

“还念念不忘基督寺呀——甚至在他的糕点里面也这样!”阿拉贝娜笑道。“裘德就是这么个人,他总是怀着那样的感情。一个多么古怪的人哪。他永远都会是这样的!”

淑叹口气,听见他被别人批评,现出苦恼的样子来。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得啦,你也这么认为的,尽管你很喜欢他!”

“当然基督寺在他心里是一种固定不变的幻想,我想他永远也改变不了对它的信念,他仍然认为基督寺是一个有着崇高而无畏思想的伟大中心,而不是它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庸俗的小学教师们的巢穴,他们的特征就只是胆怯地屈服于传统而已。”

阿拉贝娜就这样把淑问来问去的,她更注意的是淑回答问题的方式,而不是回答的内容。

“听见一个卖糕点的女人这样谈话,多么奇怪啊!”她说。“为什么你不回到学校去教书呢?”

淑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要我的。”

“我想是因为离婚的事吧?”

“不只因为那一件事。我也毫无理由希望去教书。我们已经放弃所有的野心了。在他生病以前一直是过得很快乐的。”

“你们住在哪里?”

“我不愿意说出来。”

“就住在这肯尼特桥吧?”

从淑的举止上看得出来,阿拉贝娜倒瞎猜对了。

“那孩子又回来啦,”阿拉贝娜继续道。“我和裘德的孩子!”

淑的眼睛发出火星来。“你不必当着我的面说那个!”她叫了起来。

“好吧——虽然我几乎觉得,我应该让他回到我身边来的……可是老天爷!我不想把他从你身边带走——我说那样亵渎的话真是在作孽呀——不过我认为你自己的孩子一定也够多的了!他由人好好照管着,我知道的;我也不是那种对老天爷安排好的事老找岔子的女人。我现在心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听天由命了。”

“不错!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那样。”

“那你应该试试,”这位寡妇带着一颗高瞻远瞩、安然宁静的心灵说道,这颗心灵不但意识到精神上的优越,也意识到社会上的优越。“我并不吹嘘我如何醒悟了,但确实已不是过去的我,卡特勒特去世后,有一次我经过邻近那条街的教堂时下起了阵雨,我便进去躲避。失去了丈夫,我觉得需要得到某种支柱,于是便开始经常去那儿,这样总比去喝酒好;我发现它给了我很大的安慰。不过现在我已离开伦敦,你知道,目前和我朋友安妮住在奥尔弗雷兹托,为的是离我的家乡近一些。我今天不是来这儿赶集的。今天下午伦敦要来一位很受欢迎的传道士,为一座新建教堂奠基,所以我就和安妮赶车来了。现在我得回去找她啦。”

然后阿拉贝娜对淑说了再见,便朝前走去。

同类推荐
  • 唐糖的春天

    唐糖的春天

    唐糖是个孤独的孩子,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因此他的生活里就只有妈妈和叶儿。武艺和唐糖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又同在桥头村小学五年一班读书。村里的大人们都不理解他们,还喜欢开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唐糖在村里会一直孤独下去吗?他和他的伙伴们又会有哪些经历?
  • 非常男女

    非常男女

    我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老婆陈姗姗,任她呼牛作马,拳打脚踢,我都没有丝毫怨言;可她还是嫌弃我是窝囊废,挣不到大钱,最终给我罗列了一个可恶的罪名将我抛弃了;从此我房子没了,车子没了,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我觉得我的人生都要完蛋了,可这个时候那个曾经被我捡到过的绝世女人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没料到她居然是一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工,从此我的人生就改变了......
  • 股市奇缘(上册)

    股市奇缘(上册)

    他们因股而结缘,又因缘而际会,最终使他们拥有了一身超能力。两块传世玉佩的出现,使得天性纯良的大成和李泽林两人被流星激发出了潜藏在他们体内的巨大能量。旅行中的一次比试,两个人意外地发现了Y星球留在天目山的超文明现象,出于好奇,他们开始顺藤摸瓜。经过几番周折和历险,当撩开那层神秘的面纱后,终于揭出了近百年来地球上发生的一系列的自然灾害、战争和金融风暴的来龙去脉……
  • 卧牛岗

    卧牛岗

    《卧牛岗》讲述了富家子北秦双喜探家途中误入匪窝,与匪首之女玉凤一见倾心,卧牛岗上情意绵绵。秦掌柜得罪恶绅,恶人勾结保安团,秦家惨遭灭门之灾,卧牛岗上血雨腥风,玉凤逃命途中又救双喜。两个失去亲人的孤男寡女三上臣牛岗,誓与恶势拼争到底……
  • 铁浆

    铁浆

    《铁浆》是台湾文学家朱西甯先生的短篇小说集,收录九部短篇经典,首次在大陆出版。作品写于台湾的六〇年代,接续五四的白话小说传统,还原民国初年北方农村集镇的传奇人物与古老事件。中国传统社会与现代文明冲突的时刻,乡土成为勘探人性善恶的舞台:争盐运生意而灌下铁浆自戕的孟昭有、在酒楼上吃炒人心的屠夫傅二畜、自学医书而接连害死家人的能爷……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人物复活了战国时代的血性,和我们不大知道的民族性,演绎着仇杀与救赎、侠义与温情,愚昧与文明,无不是震慑心魂的悲剧。阿城先生作跋:《铁浆》是现代汉语文学中强悍的代表作。
热门推荐
  • 阴阳传之都市捉鬼记

    阴阳传之都市捉鬼记

    他是一个阴阳先生,她是一个千年怨灵“我是一个阴阳先生,怎么和你生孩子......”他们一起从不认识,到认识,再到后来的生死相拥....“你不是让我和你生孩子吗?我答应你,你起来啊!你快起来啊......”滚滚黑色烟雾将整个天空染尽,漫无目的的草丛里,只有一些失去灵魂的尸体....
  • 黑帮总裁宠妻:家有冰山夫

    黑帮总裁宠妻:家有冰山夫

    因为被舅妈,表哥,表姐和表弟恶整,她被丢进了沙漠。在沙漠里她遇到了“一座冰山”值得补充的是这座冰山很俊美。但是她给他的注解却是:这枚帅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对策是:避而远之!但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莫名其妙地,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货强拉进了礼堂。他不喜欢说话,也从不多话!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却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毫无理由地将性命给她。
  • 快穿之男配要逆反

    快穿之男配要逆反

    帝北是一只大三的学生狗,有基友学习好,但就是至今找不到工作。在某个找不到工作的憔悴晚上,帝北猝死。全文完。个屁。这是个猝死悲催少年遇到系统尚天然后一起装逼一起飞撩到女主然后攒够积分回到现实和女主相亲相爱的故事。【作者不会写简介】
  • 下堂春锦

    下堂春锦

    才子佳人的话本最是不可信。上一世的姜姝就是话本看多了,恋上新科平民状元样貌,一朝嫁娶才发现家有原配,堂堂侯门嫡女落得为人平妻。爱女惨死,生无可恋,一身荣耀却为她人做嫁衣裳。重来一世,看她下堂妇重为闺秀,她要休夫!
  • 一晴方知夏以深

    一晴方知夏以深

    她,渺小平凡,古灵精怪。。。他,一班之长,温柔邪魅。。。.这是个追逐与被追逐的故事。当她一次又一次受挫,他总说:“转身还有我!”是啊,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说“I’llbethere”。多年后的今天又会发生故事?
  • 沧海工会

    沧海工会

    一觉醒来,小汤穿越了.穿越到玄幻大陆,各类前世玄幻小说情节,大劫降临,各类主角,纷纷崛起!
  • 涅槃为凰0a

    涅槃为凰0a

    一朝重生,一代毒医变平民百姓。无依无靠,凭一手医术白手起家。一见钟情,久别重逢却刀兵相见。因爱生恨,素手一翻欲颠覆天下。
  • 绝强双修之王

    绝强双修之王

    一个没落的家族出现了一个天才武者,不光是一个强大的武者,更是一个超级的封印师!隐藏的第二天赋屡次成为杀手锏,踩掉敌方家族骄女的嚣张气焰,干掉飞扬跋扈的情敌,铲除背叛老师的卑鄙小人,皇族也莫与我为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任我横行!
  • 一世三尊

    一世三尊

    他原本,是一个将别人炼药后剩下的药渣都视若珍宝的宗门内的最底层弟子,一次意外打扫炼药房的经历,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 离歌莫新阙

    离歌莫新阙

    北宋以前,李唐之后。天下南北割据,江南大小地方相争境土。江湖各方势力辅助各方王者,大乱于此。于洢、澜、梦、羽、音、峒六大势力合围止战。辅佐魏,吴,楚三方立都建国。古有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场离歌就此鸣奏。原名《离歌之词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