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夜在榻上滚了两圈儿，突然又跳下来，站到沙离耶面前，两只眼睛是难得的认真，这样的神采让沙离耶感觉好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味儿昂然地看着她。
席夜被这种眼神看得有点泄气，可是事关自己是否能在这皇宫中存活，并且也关系着，她是否有筹码和他谈叛一回。
“虽然皇上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您的手落到哪里，我就得落在哪里，但是如果我知道整盘棋要怎么下，就算不知道您想走的每一步，至少让我知道个方向，或许对于您的计划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处？”她拇指与食指相贴，举到他的面前微微蹭了蹭，笑容不知不觉似乎又回归到了那种邪恶的没心没肺样。
“哦？那你打算怎么给孤一丁点的好处呢？”沙离耶细细的紫眸流转一道华光，又微微地眯了起来，一瞬间让某人的口水猛吞，这颜色，比她手上的镯子要动人上好几分啊，如果可以永远看着——
得！别痴心妄想了。
她用力地摇摇头，撇去自己脑子里浮出的旖旎画面，微微正了正色。
“那当然要看皇上想要小的我做什么啦。”
“呵……以夜夜的聪明，会想不到孤想要什么？”沙离耶紫色眯成一条弯弯的缝，似乎在笑，可是缝隙里的寒光却有点渗人。
席夜小心地捧着自己颤颤的小心肝，稍退两步，“皇上您真是抬举小的了，小的怎么可能知道您在想什么？”
“孤比较喜欢诚实的夜夜哦。”沙离耶看着她，眼底寒气更甚。
席夜身体一抖，明白这话猜测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当下嘴角就跨了下来，看起来都快哭了，“皇上，您说你的家事非让我参合进来干什么啊？小的我就一条命，您这么折腾，非得折腾没了不可。”
然后退了几步又坐回了榻上，胡乱地抓抓自己本来梳得还挺整齐的头发，“东太后还有一个儿子，六皇子沙极，原本在您回宫之前，这位六皇子有可能推翻前太子，从而举而代之的呼声最高，而先帝确实也是有这个想法，可是您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了，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老皇帝在死不久之前将他派往北夷平乱，而您这时一心对付前太子，借用刘期借给您的兵力一举打败前太子。”
她说了一大段，然后小心地看着沙离耶的眼神，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这才继续往下说，“然而，虽然把六皇子暂时支开，但是他的声望仍在，并且东太后家族碧家的家族势力不可小觑，碧家虽然两朝宰相，而且出了一个皇后，现在的东太后，但是其家长碧天应却是一个极其内敛小心的人，为人更是低调，并且乐善好施在民间声誉也是极好，根本找不到让人诟病的地方，若不是有足够的证据根本无法瓦解这个家族，而这个掌握着乌牙国一半兵力的家族就是六皇子最大的筹码！”
说完，她看再次看向沙离耶，沙离耶这时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点怪异了，并不是生气，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惊奇感，似乎她的一席话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席夜被看得有点虚，但见他并未露出杀气，就笑嘻嘻地解释道，“嘿嘿，皇上，您别这样看我，您忘了我在至魂崖上是干啥的啦？虽然现在卸任了，但是职业病还在，最喜欢探听这些深宫秘事嘛。”其实她还没真胡说，她所知道的这些，还真就是她有事没事在宫里跟上上下下，八卦的时候探听到了，再用她那无比发达的大脑想象一下，就组织成了这么个结果。
对了多少，她本来不知道，但是从此刻沙离耶的眼神中倒是可以猜出一二了，突然又佩服自己起来了。
沙离耶突然坐到了她的旁边，美丽的紫色眼睛弯了起来，“那夜夜觉得孤想怎么做呢？”他怎么可以意外，早就知道她聪明起来是可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不是吗？况且这些并不是多秘密的事情，以她那八卦的爱好，总是能打听出点什么的。
席夜被他那突然好像兴奋起来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没马上说话，而是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可是半天，除了那双让她迷得乱七八糟的紫色瞳孔之外，再无其他，而她的神智就这么被——
“皇上是不是想要小的在后宫里盯着东太后，看着她与家族中暗中有什么往来或计划，如果六皇子回到宫中，我还可以顺便帮着您再看着他，唔……或许您的那个妃子们其中哪个也可能有问题，比较那个和东太后同姓的贵妃娘娘碧丽儿了？”她看着他，试探的问，这一点她不太肯定，因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
沙离耶轻轻摇了摇头，“只说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席夜的好奇心被圆圆满满地带动了起来。
“孤要宠着你，把你宠上天，让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要羡慕你。”沙离耶突然是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席夜当场噎住，咽了半天才把这句话消化了，脸上突然露出了比死还要痛苦的表情，“皇上，不带您这么玩的，您把小的宠上了天，那小的满脑袋不都是仇恨值了，到时死都不知道是谁害死的。”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肯定是嫉妒你的人害死了你呗。”说到这，沙离耶唇角微扬，一股子阴狠劲儿，就这么在绝美的笑中荡漾开来。
一瞬间，席夜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在一瞬间有种被冰冻的感觉，那种冷不权是来自于对死的害怕，还是一种对于某种情绪的打击。
“皇上，你的意思是……”
纤长的食指落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即将的话语，妖美的紫瞳冲她眨了眨，席夜闭上了嘴，可是唇上的有些温凉的指腹却并未离开，而是亲昵地磨擦了起来。
席夜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电流击过的酥麻感让她瞬间大脑凌乱，只能瞪着两只眼睛盯着眼前的紫瞳，任何人对自己做出这要的动作她其实都不会这么意外，可是是眼前的人，她就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因为所有人都有可能动些感情，然而眼前的人除了那次在宇文庄外，她没再他的脸上看到感情为何物，而且，她不是他的母亲——
还有一点就是——
“呃……皇上，严格来说，我们是姐弟……”
她得好心提醒他，他这么调戏自己的亲姐姐，是天理不容嗒！
指腹微顿，紫色的瞳孔映着她有点不知所措的脸，嘴唇慢慢地漾开笑，“夜夜觉得孤会在意这些？”
“呃……”席夜被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讷讷地吭哧出一句话，“您可以不在意，但乌牙国的皇帝必须在意。”
其实说到这，她又开始好奇，那天他去宁心宫到底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为什么太皇太后放着这乱来的事情就这么不管了。
现在从她的嘴里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沙离耶都不会太惊讶了，正经的，不正经，好像都可以从她这张嘴里说出来。
手慢慢地收了回去，改去摸她的头顶有些乱的发丝，然后他站了起来，“既然明白自己的用处，那就好好做事吧，平时尽量不要离开希儿。”
提到希儿，席夜突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种不解，她看着他，“皇上，您让希儿在我的身边，是否是因为我的生死，您还是有一点在意的？”
话一问出口，惊讶的不止是被问的人，其实连席夜本人都有点惊讶，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沙离耶有那么一瞬间，眼底也是疑惑的，可是很快便被他掩了过去，继而露出一个漫不经心而神秘的笑，反问道，“夜夜以为呢？”
心头似乎有某种失落感，席夜颓然地坐回原位，“就当我没问。”
沙离耶敛起了眸，没再说什么，转身欲离开，却在转到一半时，她又抬起了头，叫住他，“皇上！”
他回头，又看到了一脸灿然的笑，带着那么一些些的邪恶，好像刚才眼中闪过的失落和受伤，只是假相，他挑起眉，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皇上，是不是只要我有能力在这里活下去，当您成功那天，您就可以放我离开？彻底的离开。”
沙离耶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事实上，在他成功那天，他本来就是要放她离开了，可却是将她送到了别人的手中，可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主导的。
然而，当听到她主动想要彻底的离开他时，他却有一种不想放手的渴望，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在他的身边，谁也不可以有这种想要离开，想要背叛他的想象，只许他不要，只许他放手，不然，一切只能是他的。
他默默地转过了头，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小瞧了后宫中的战场。”
席夜怔了一下，随即却接道，“可是我一定会活着。”
他没再回头，没再停留，开门走了出去。
席夜在他关门的瞬间，身体一下子软到了榻上，作为棋子，今天她说得似乎有点多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越来越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