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翻开纸扎的窗户,来到邻居的旧屋,虫鸣声低过墙角前的凄冷月色。
这里的主人已多年未清扫过房间,蜘蛛顺着老式架子床织成了一张椭圆形的网,像蚕的白蛹。脚跟落地时掀起的一阵凉风,险些吹断了最细的一根游丝。那细丝显得多么绵软,另一头悬系在梳妆台前的镜框檐边,仿佛随时,会被停滞的光阴带进未卜的下落。
时间之脆弱,一如洁白的浪花转瞬间被大海贪婪的方向吞没。海龟不断地向礁石上攀爬,它们的寿命永远显得比游鱼类更长一些。
动物园中,长颈鹿松弛下身体,低头闻了闻蜗牛爬过时打湿的叶尖。
成为永恒的事物一定在它的骨头间潜藏着神秘的水分。
而神秘从来不需要被验证,宇宙间,万物短暂的生命已来不及进入下一段命运的轮回。
这一切似已法定,宿命,自然,坚决。因而我认定你就是那个未出世的主人,那位邻居家中常年失踪的女主角。冥冥中,两间房子的墙早已暗自打通,冰箱上的黄色卡通磁吸越过道德的防线,趴上了隔壁卧室锈迹斑斓的铁锁。窗台上弥漫着水莲蓬湿漉漉的雾气。空洞的门豁然敞开着。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注入了太多遐想中无辜的细枝与碎片,早前翻窗的举动也显得是那么地愚钝和徒劳啊。
没有人会感到心安理得,从锅炉房中拐走别人的暖瓶塞。事情过去了太久,相同的经历却如昨日重现。
记住,这段言语是额外写给我和你——为嘉奖于我们自己的。
很快,秋天毅然来临。亚热带的树丛中竟传来喜鹊洒脱的欢唱,它一声高过一声,盖住了夏季过气的蝉鸣。
但我们犹在为大海无尺度地吞并陆地而感到紧张与愤懑。不仅仅只是大海,还有那些令人不齿的假海盗们,大自然一旦伸开它报复的五指,必然会揭穿那扭曲而假寐的面具。
谁会因强者的侵蚀再感到疼痛呢,如果不是瘟疫频繁,老死的木乃伊仍会选择屈从于冷棺的暴政。
所幸,当守望在等待爆发的时间的火山口时,我们找回了那串曾经脱落的钥匙,尽管其中的一枚已经磨光了暗齿,但它依然不会迂回和弯曲。
晴空下,鲨鱼用力地向深海区游去,所到之处,年长的海龟们纷纷挺直了身子。
谁又会生来就能坦率地接受慈悲与等待公正呢。长颈鹿扭伤了脖子,离开了动物园。
虫鸣与月光,海龟与礁石,秋与喜鹊,火山与钥匙。这每一次意外的邂逅或许正跨步成为永恒。且让摇曳的蛛网在今天的细雨中散开,让话绳两端的私语漫得再久一些,滑向无止尽的另一个世界。
两座相邻的旧居,生来只为机缘洞开,那走失的过去,恰巧止住了时光的红阀门。
201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