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凤麟图
一连好几日，左临都不见祝凤仙的影子。不见她来找他出去溜达，也不见她在院子走动，甚至，连吃饭都不在一起吃，他的饭都是忘忧送到厢房的。
是他被软禁了？还是她被软禁了？
可是他还是可以随便走动，而祝凤仙……是孟修的师妹，更没理由被软禁。难道……这是巧合？两个人就是没机会碰上？
想到这里，左临就一阵无力，他无法左右谁的思想，更无法左右这该死的“巧合”。
一阵香味传了过来，忘忧又给他送吃的来了。
“少爷，吃饭了。”忘忧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屋。
“忘忧，你的呢？”这是左临第一次关心忘忧的饮食起居问题。
“我的？我的在我房里。”忘忧笑了笑，“仙儿带头躲在屋里，恩公也没办法，就索性都带回屋里了。”
“哦……”原来，她还在这里。悬在心头的一颗石头落地，左临不由得灵机一动，“忘忧，要不我去和你们一起吃吧？
“我们？少爷是说要去我和仙儿的厢房？”
“不行么？”忘忧与祝凤仙都进出他的房间好几次，他却一次也没去过她们的屋子。
“我倒没什么，只是仙儿……这会应该出去了。而且……”忘忧瞟了左临一眼，有些娇嗔，“而且仙儿还是未出阁的闺女，少爷您去了，恐怕不大合适。”
“哦……对，对。”左临有些失望，捧起饭碗扒了几口。
“那我先出去了。”忘忧一欠身，准备出门，却被左临喊住。
“忘忧……要不你过来一起吃。”
忘忧盯着左临，良久，才笑出声来。“少爷，您是有话问我吧？”
“呃……”
“关于仙儿的？”
“我……我只是想找人说话。”有那么明显么？左临下意识地摸摸脸。
忘忧见状，又重新坐了下来。少爷喜欢仙儿，谁都看得出来，恐怕仙儿也是知道的。可少爷却不知，仙儿有着自己的心事。忘忧在心里叹了口气，情字啊，果然任谁都在劫难逃。她是，仙儿是，恩公也是，就连一直不谈情的少爷也陷进去了。
左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他想知道的事太多了，多到不知从何问起。他只能在心里踌躇着，默默地吃着饭，直到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发现，忘忧一直在看着他。
“忘忧……”
“少爷？”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左临觉得心有愧疚，近期都和祝凤仙腻在一起，竟忽略了一直伺候他的故友。
“少爷请讲。”
“你是……惜儿么？”
面对左临明澈的眼睛，忘忧心里一怔。“对少爷来说，这件事很重要么？”
“我……我希望，惜儿你过得好。”左临眯起眼睛，语气无比坚定。
“惜儿……她……很好。”忘忧说完，仓皇地逃离左临的厢房，一直狂奔到自己房内，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少爷一直没有忘记她，原来少爷一直想着她。忘忧蹲在墙角，双手环住自己。她是惜儿，她是惜儿，少爷居然认出来了。多少年了，她和姐姐怜儿一直被认错，没有人能认出她们，没有人知道她们哪里不同。就连她们的娘亲临死前，都抓住她的手喊怜儿。然而今天，她一直仰慕的人，她一直尊敬的人，她的少爷……居然认出来了！
忘忧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姐姐，你可以安息了，惜儿找到他了。姐姐，谢谢你，惜儿会帮你好好地活下去……
回想起半年前的京城，忘忧不由得泪流满面。她被告知左府办喜事，终日郁郁寡欢。倒不仅仅是因为以后见不到左少爷了，她还想知道左少爷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左少爷和她一样，都是害怕被情伤害而封闭了内心。她无意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打开封闭的心，爱上了他，却不敢妄想成为他的妻妾，她只要他过得好……
被嫁到杜家的头三个月，她过得还算是锦衣玉食。可后来……她不知怎么的触怒了她所谓的夫君，日日受欺凌，夜夜被毒打。实在忍受不了逃出府向双胞胎姐姐怜儿求救，不料被追来的家丁逮到，硬是要将他们姐妹二人拉回府。她只记得，姐姐怜儿奋力拖住那两个抓她的家丁，把她推了出去喊道：“怜儿，你快跑！去找少爷……告诉他，惜儿想他！”
她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跑，一直跑到没有力气，落入追来的打手手中，被路过的恩公所救，才捡回一条命。
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竟能再次遇见少爷，而且少爷还认得她！
忘忧抹干眼泪，现在她是惜儿，又是怜儿，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是忘忧，是拥有惜儿和怜儿共同心愿的忘忧。她要帮少爷寻找他的幸福，她要他幸福……
祝凤仙垂头丧气地推开门，见忘忧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肿肿地，像是哭过，立刻来了精神，关切地问道：“忘忧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忘忧抬头，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是不是南宫临那家伙？哼，竟敢乘我不在欺负忘忧姐，找死！”祝凤仙挽起衣袖，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
“不是的，不关少爷的事……是我……我……我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了。”忘忧急忙拦住。
“真的不是他？”祝凤仙狐疑地看着忘忧。
“嗯。”忘忧无比坚定地点点头。
祝凤仙这才顺从地坐了下来。恢复进门前的死鱼样。
“怎么了？”忘忧看得出祝凤仙心里有事，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实在喜欢这个直来直去的姑娘。
“还不是因为他呗。”祝凤仙叹了口气，“忘忧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啊？我应该高兴才对吧？”
“你喜欢他吗？”忘忧摸摸祝凤仙的头，这个丫头，前几天晚上与恩公在花园里叽咕了好久，才黑着脸回来。然后唉声叹气地将她的烦恼全数告诉她，她成为那小丫头的标准垃圾桶。
“喜欢啊……很喜欢，要是以前啊，我一准答应了，还会乐呵呵地准备呢。”祝凤仙依旧苦着脸。
“为什么是以前？那现在呢？”
“现在有南宫临……”祝凤仙发现自己失言，瞪大眼睛捂住了嘴。都怪她敬爱的师兄，没事尽跟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牵扯到师傅。说什么以前师傅就想看他们两个成亲，说什么他要娶她为妻，要照顾她一辈子之类的，害她这么烦恼。看得出来忘忧姐姐也很喜欢南宫临……她完了，她说错话了。她伤了忘忧姐姐的心了！
忘忧心里一紧，仙儿果然对少爷有情。她要帮少爷，她要少爷不再受到伤害，她要她的少爷幸福，快乐。那么……她岂不是要对不起帮她的恩公了？！
祝凤仙偷偷的瞄一眼忘忧，见忘忧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这使她更加确信忘忧也是喜欢南宫临的。
怎么办？为了南宫临，她要伤了忘忧姐姐的心，负了师兄的情么？
而且……南宫临也未必喜欢她。想到这里，祝凤仙的心像被什么咬一口，痛痛的，麻麻的。若是南宫临不喜欢她，又发现自己喜欢着他，那个自大狂会不会狠狠地大笑自己一把？
不要！她才不要被那个恶劣的自大狂知道自己的心事……
那么……她……要答应师兄么？
好烦！
祝凤仙索性躺床上睡觉。师兄啊师兄，要是你在一年前说这个事情，那该多好，我会痛痛快快地答应你，高高兴兴地当你的新娘子。可是现在……祝凤仙又偷瞄忘忧，现在，也不能改变吧？
祝凤仙左思右想，始终觉得心烦。一到心烦的时候，她就会想去那个该死的南宫临。
好像自己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最近为了躲避师兄，她早出晚归，连吃饭都躲进房里，为的是不想让师兄看到她，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可是，这样一来，与南宫临的接触也少了，而且师兄最近也喜欢去南宫临那串门子，真是奇怪！
还是想看看他在干嘛吧！
祝凤仙跃上屋顶，往左临的厢房走去。
屋子里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咦，有女人的声音，是忘忧姐姐？
祝凤仙心里一阵失落，原来不止师兄爱往这边跑，忘忧姐姐也喜欢……
想起那天忘忧哭得梨花带雨，祝凤仙更加确定，他们之间肯定常有来往。那天她想为忘忧姐姐出口气的时候，就有想过他们的关系。他们毕竟是旧识，经常走动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那毕竟是想象，如今亲眼目睹，祝凤仙只觉有一口气闷在心里，难受得很。
还真是亲热！祝凤仙看着屋里左临拉着忘忧的手，轻轻抚摸，又放在唇间轻吻，一股莫名的火直冲脑袋，几乎将她吞没。祝凤仙一屁股坐在瓦砾上，独自发呆。
屋内的人丝毫不知外面有个人在受内心的煎熬，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是不是很疼？”
“嗯……哎……少爷，你轻点。”
“忍着点，不处理好会更疼，要是发炎就麻烦了。”
“好了，谢谢少爷。”
“忘忧！你别碰，等下我来收拾，别再划到手了。”
“少爷……对不起……”
“傻丫头，干嘛和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才是。”
“我……”
“行了，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虽然不深，也要注意，别碰到水。”
“少爷，粥洒了，我再去弄一碗来。”
“不用不用，我不饿。”
“不要紧的，很快就来。”忘忧退出房去，左临也执起扫帚清扫地上的碎片。要不是刚才自己急着出去，与来送粥的忘忧相撞，忘忧也不会被烫伤。
左临心里一阵愧疚，都是因为想着祝凤仙，才使他失了神。不过……好在受伤的不是她。左临痴痴地笑。
祝凤仙越不想听，话语就越是往她耳朵里钻。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些什么，可是看左临那温柔的眼神与专注的表情，还有轻柔的手，她心里就不舒服。
同样是女人，他对忘忧就是那么温柔，那么细心，那么体贴，还想着她傻笑！对自己呢？老是用那双像爪子一样的手钳制着自己，粗鲁地拽着，拉着，仿佛自己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她又没得罪他！
不过……在杭州他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忙的，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嗯……如果将他对忘忧姐姐的神情来对她，她肯定会陶醉死的。
哎！什么和什么啊！祝凤仙敲敲自己的脑袋。师兄喜欢自己，忘忧姐姐与南宫临又情投意合，只要她答应师兄，不就成全了两对爱侣么？
想到这里，祝凤仙心里一阵酸楚。她不想南宫临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好，可是忘忧姐姐……
算了，师兄和自己从小长大，她没办法负了师兄的情。而且……南宫临……喜欢的又不是她……
祝凤仙心一横，施展轻功回到自己的房内。
当左临正想找孟修的时候，孟修自己找上门来，还带来一份惊喜——凤麟图。
左临接过孟修手中的白布，左看右看都觉得孟修把他当三岁小孩耍。其实真正的凤麟图，左临自己也没有见过。不止是他，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制造它的人与赠盒给父亲的七王爷外，没有第三个人能描述它的摸样。而孟修居然拿着这块白得像雪一样的破布说，这就是凤麟图？信的人才是傻子。
看着南宫临将白布丢还给他，孟修嘴角微微扯动，果然与预期的一样。
“怎么？不信？”孟修懒懒地问道。
“你告诉我，这白得像纸的布是凤麟图？”其实也并非全是白的，上面还绣着三个秀娟小字——祝凤仙。
“这是当年师妹被丢弃在我家门口时包裹着的布。”所以，他爹爹才知道这个女娃叫祝凤仙，也因此没让她改成与自己一样的姓氏。否则师妹就不是师妹了，而是义妹了。
“你……”左临一掌拍在桌上，茶具在桌上抖出了声。
“你不信，那是自然地，不过，它真的是凤麟图。”孟修耸耸肩，“我没必要骗你。”
“不要把我当白痴！”左临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怒气，他很少，一直很少这样生气。
“我说过了，我没必要骗你。”孟修站了起来，“带上你的麒凰盒跟我来，我让你看看凤麟图的原样。”说罢，孟修便出门翻身跃上屋顶，往有泉水的山洞走去。
左临稍稍犹豫，也跟了上去。他想知道这个孟修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孟修带着左临来到山洞内，这个山洞祝凤仙也带他来过，左临并不感到陌生。只见孟修将白布放进水里浸湿，在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往白布上滴入几滴液体，又将白布放至泉眼中，让泉眼立流出的水冲洗着，渐渐地，白布上浮出颜色，慢慢变深，隐约还有香味扑鼻而来，这香味……像极了祝凤仙放在他屋里驱除异味用的花香。
一直待到白布变成紫布，孟修才将它从泉眼里拿了出来，展开，面对左临。
左临怎么也没办法相信，刚才还是一块绣着“祝凤仙”三字的白布，经这么一折腾，就变成一块紫得发黑的布，更重要的是，布的正中央凸显两块白色的图案。或许别人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左临看了它七年，整整七年！
那展翅的凤凰与张牙舞爪地麒麟，与他麒凰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左临十六岁那年，父亲便将麒凰盒交与他保管，命他研究盒子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他是何等聪明，一接过手就知道这个木盒子里肯定有玄机。不到七天，他就把麒凰盒的木外壳拆开。又十天，他就发现盒子可以平拆成一块金板。他还发现，拆开后的麒凰盒上，那只凤凰似乎张牙舞爪地攻击着地上的麒麟，而麒麟又似乎有意将凤凰拖进洞穴。他将这一猜测告诉父亲时，父亲便与他说起麒凰盒的来历，还有与它相匹配的凤麟图。
京师的左翁，号称是商界的一大奇葩。当年还是身无分文的落难人，摇身一变就成商界的第一把手。传说左家刚进京城时，住的是街边破庙，吃的是枯草剩菜，过的生活那可谓是猪狗不如。但是，由于有当朝七王爷相助，在短短几年内，左家的家业遍布京城，成为商界头号老大。
曾经很多人不服，试图将左家排挤出京城，甚至还几个大户联手抢夺商界至尊这一宝座，却都无功而返，反而被官府查出多年来他们偷税漏税、走私犯法的证据，最终走向大牢。虽然这些事七王爷都未曾出面，就连左府也毫不表态，但人们都猜测，是左府与七王爷暗中勾结，才致使反对左府的人都一一被取缔。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敢和左府作对，全数默认左府在京城中的位置。而左府经商从不缺斤少两，也从未欠数不还，以次充好。左府的好名声散播开来，就连异地客商也奔着左府的名声而来。商界各业对左府也不再是恐惧，而变成了崇敬，也渐渐淡忘了左府与七王爷的关系，更多的是称赞左翁的经营手段。
对于左府与七王爷的关系，左翁一直不予理睬，不表态也不解释。左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深知左府能有今日，全是他爹爹一手创建出来的成果。若硬说和七王爷有什么关系，也就是当年他们一家对七王爷有救命之恩，七王爷赠他们黄金百两，还害得他们一家差点全数蹲监牢。他也曾想为左府叫屈，却被爹爹训骂一番，教育他人不能忘恩负义。若不是爹爹与他说起麒凰盒与凤麟图的来历，他还是无法理解自家与七王爷的关系。
左临记得，他七岁那年，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他爹爹上山砍柴时在树边遇上的一个人。此人穿的绫罗绸缎上布满大块的血迹，人到他家时已是不省人事，奄奄一息。爹爹变卖家产为那个人治病，一直在他家住了好几个月，直至完全康复才离开。此人离开时说要报答他们，次月就命人送来百两黄金。当他爹爹拿着黄金上集市买卖的时候，却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说他们一家私吞国银，应该满门抄斩。他当时年幼，根本就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被抓，只知道娘亲带着他东奔西走地拉关系，最后把黄金全数用尽，才将被用刑的爹爹拖回家。后来才知道，当日救的那个人，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堂弟七王爷。
当日七王爷微服私访却在该县管辖内路遇强盗，穷凶极恶的强盗抢了金银不说，还挟持七王爷当人质逃脱。等官府接报时，已不见王爷的踪迹，更不知王爷已被左临一家救起。七王爷回府后亲自下令让县官查处此案，这县官本就是一鱼肉乡民的昏庸贪官，哪能抓到贼人？而左家，正巧就在此时拿着七王爷作为谢礼黄金上集市，被县府衙役瞧见。县府衙役当了十几年的差，都没见过黄金，这一贫民手里却有那么多的银两，贪念一起，便随便安个罪名抢走黄金。黄金传到县官老爷那，一看黄金底座都印着七王府印记。正愁无法交差的县官竟将这些黄金当成被盗的脏银，准备就此入案了结。若不是左临的娘亲找到了还未回府复命的七王爷手下，恐怕左家就要面临抄家灭门之祸了。
七王爷听闻此事，便上奏朝廷摘下这贪图富贵的县官人头，并命人接左临一家到京城安居，赏赐府邸，珠宝，丫鬟，佣人各许，却被左翁一一辞退。左翁只要了纹银一百两当经商本钱，并要求七王爷不要在暗中帮他，他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的儿子左临，用劳力与智慧换取的财富比别人施舍的有意义得多。七王爷被左翁的志气与胆识折服，便结交了这位朋友。二人私下相交，不谈朝政，不谈商机，只单纯的饮酒作乐，畅谈天下事。
麒凰盒与凤麟图就是他们畅谈的其中之一。
那日，左翁与七王爷在京城望春楼喝酒，瞧见一对卖唱的父女遭人欺负，老父誓死保护着女儿不被旁人轻薄，却最终抵不过壮汉的拳打脚踢，最终命丧九泉。这种恶霸欺凌穷人少女的事常有发生，一向冷静低调的七王爷不会亲自出面，只会回府后查问地方官严加惩办。却不知为何，七王爷这次竟出手相助，一脚将恶霸踢飞出去，倒在地上直哼哼。看戏的人都散了，那个苦命的姑娘也接受了银子含泪拖走老父前去安葬。七王爷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闷闷不乐，酒过三巡后，才向这位交往了五年的挚友缓缓道出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
九年前，七王爷还是贝子的时候，在外面有好几段风流韵事。直至遇上一美丽可人的农家女，二人两情相悦，一发不可收拾。贝子从此收起浪荡的心，打着出外游玩的旗号，与农家女厮守在乡村，过着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幸的是，半年后被老王爷发现，命人将贝子押回，给了农家女一笔可观的银子，命她携双亲远离京城。不料农家女明珠暗结，死活不肯打掉腹中胎儿，更不愿远离京师。贝子回府后也千方百计地暗中联系她，两人每日借信鸽书信来往，情谊比往日更浓烈。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老王爷发现贝子竟偷偷地瞒着他与下贱的农家女书信相通，更没想到农家女居然收了他的银子而未曾迁出京城，大怒，下命将农家女就地正法。贝子苦苦哀求，老王爷依旧不为所动，贝子无奈，只好连夜逃出王府，携农家女一家火速离开京城，过着逃亡的日子。
在逃亡时，农家女双亲因不忍长途跋涉，双双卧病不起，无奈只能在一乡村暂且住下。期间农家女诞下一女娃，贝子极其爱惜，将随身携带的凤麟图将其包裹。不料追兵又至，贝子深知老王爷不会伤他半毫，却会要了农家女以及无辜小女娃的生命，便让农家女抱着孩子去找制造凤麟图的巧匠孟奇，贝子曾有恩于孟家，相信孟家不会见死不救，并承诺来年凤仙花开的时候，定去接她们母子入府。为了女儿的性命，农家女含泪离去，留下贝子抵御追赶而来的官兵。
贝子被带回去后才发现，老王爷因他出走半年而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抑郁成病，已卧病在床无法下榻。贝子见为了自己的放纵而一下子变老的父王，深感愧疚，许诺以后都不胡作非为，并按照老王爷的意思娶妻生子，侍奉老王爷终老。老王爷最终熬不过一个春秋，而贝子再寻农家女与孟家时，却音讯全无。
当上七王爷的贝子始终忘不了农家女与他的亲身骨肉，却不能明目张胆地查找，更何况老王爷尸骨未寒，家中又有娇妻，七王爷便暗自命人查访，无奈未曾寻得一点蛛丝马迹。就这样拖了两年，终于有探子回报，在济南见到孟家人的行踪。七王爷便风尘仆仆地亲自赶往，未料途中遇上贼人，所幸被左家所救，才捡回一条命。回府后一些风言风语流入王妃耳里，为了安抚皇上赐婚所娶的王妃，七王爷不得不将此事压了下来，却始终忘不了年幼的女儿。当看到卖唱的父女情深，不禁让他想起过往，唏嘘不已。
左翁知道此事对七王爷尤为重要，便自动请缨，想帮七王爷寻找幼女的下落。七王爷将与凤麟图配对的麒凰盒拿给左翁，并称其中另有玄机，只是七王爷也不知如何破译，需让左翁自己参透。左翁一边派人四处打听农家女的下落，一边试图破译麒凰盒的机关，花了四年时间却一无所获，只能寄希望于儿子左临，借儿子加冠礼成时送予他当礼物。儿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到一个月便参悟了其中的奥秘，让他看见一幅金灿灿的“凤麟图”。于是便转而命人打探凤麟图的下落。久而久之，在商界便有这样的谣言传了开来——凤麟图原本就是左府的镇宅之宝麒凰盒的图样，只因多年前被贼人盗走，恐被仿照而有损左府声誉，今左府重金悬赏，能拿回凤麟图者便能富贵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