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熹点了几个菜后又将菜单交给吕华。
吕华接过菜单对周晓晨笑道：“这里有很好的红酒，鸡尾酒也不错，你要不要来一点？”
周晓晨摇头。
吕华不着痕迹地一笑，在菜单的酒水一项找到一款熟悉的法国红酒，对侍者说道：“这个，来一瓶吧。”
顾子熹说道：“吕华，酒只能你自己喝了，我今天开车过来的。”
吕华不依，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娇意，“那怎么行？哪有请客吃饭不陪客喝酒的？到时候让晓晨开车回去就是了。”
顾子熹忙不迭摆手，“绝对不行，她开车太毛躁了，我不放心，你实在要人陪就让晓晨陪你喝一杯吧。”
周晓晨忙说道：“不行不行，我不会喝酒的。”
顾子熹还想说什么，吕华已经是一脸的没趣，“算了，你就别难为她了，我自己一个人喝得了。”
菜一一上来了，周晓晨边吃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自己的老公，她生怕一时刀叉出错惹人耻笑，所以，她吃时的动作显得很慢很慢。
“怎么？菜不合口吗？”吕华望着周晓晨闲闲地问道，她拿刀叉的姿势娴熟优雅非常吸引人，像是电影里那些经过特别训练的演员。
周晓晨有些不自在地摇头，“不是。”
吕华笑道：“一直以为文人在小说中才有，没想到我们身边就有一个。”
周晓晨忙说道：“我并不算文人，只是写点小豆腐块罢了。”
吕华问道：“一篇千字文大概多少钱？”
“很少。”
很明显吕华不想放过这个问题，“到底是多少？”
“也就一百块左右吧。”
吕华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撇开这个话题，突然笑道：“子熹，有晓晨这样的一个才女老婆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突然有种意外之喜？”
“是真的确实是有些意外，像是突然中了五百万！”顾子熹笑着按了下周晓晨的手臂，周晓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笑，她不觉得他们说的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她是个让他们觉得很好笑的人吗？顾子熹的笑声一下子无人承接，就像抛出去一只球无人接住，他不免有些尴尬，松开她的手臂，正好此刻他的手机响了，那叮叮铃铃的铃声在他而言仿佛是一股清新的救命的空气，他一下子拿起手机来接，“喂？哪位？”
是一个朋友打来的问候电话，顾子熹和他聊了几句，等放下手机时他发现吕华明显热情过了头，她正不断地朝周晓晨面前的碟子里堆菜，而周晓晨则在推却，脸都涨红了，口中不断地说道：“行了行了，我真的吃不下。”
顾子熹忍不住开口道：“吕华，你吃你的，晓晨不需要你照顾。”
吕华笑道：“我看她一直都不怎么动刀叉，这怎么行呢？难道是嫌这家餐厅的菜不好吃？子熹，这餐厅可是你同意定的呀。”
周晓晨怔怔地望着吕华，一直觉得这女人被很多气烘托着，俊气、秀气、雅气、娇气、媚气，现在，又多了一份气――寒气。她再迟钝现在也可以作出判断了，吕华是故意的，这女人是存心要让自己出丑。如果自己现在变脸，老公肯定会觉得自己不懂礼貌不识抬举。好吧，既然你这么客气愿意伺候我，那我就尽管享受好了。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两个女人好像比了场柔道，双方的额头和鼻尖，在二十几度的空调下都冒出了不少汗珠。
本来如果这段饭就这样结束这晚也算是安全过去了，可是就在距离结束五分钟左右时，突然有个五十开外的男人走到顾子熹身边，伸手一按他的肩膀，惊喜道：“呀！这不是子熹吗？”
顾子熹转身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忙站起身，笑道：“杨老师！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男人的眼神一扫吕华，指着她笑道：“吕华也在！哈哈！你们俩个当初是我的得意门生呢，我都记得！”
吕华站起身笑，“谢谢杨老师，想不到杨老师记性这么好。”
“那是自然，”男人笑道：“子熹，还记得高中毕业聚餐时你说的话吗？”
顾子熹问道：“什么话？”
“当时你拎着酒壶自比令狐冲（拎壶冲），大家都喊你大师兄，叫吕华小师妹，我记性不错吧？”男人颇为自得地一笑，“看样子大师兄现在跟小师妹成一家人了，哈哈！结婚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
“杨老师您搞错了，”顾子熹忙止住他，将周晓晨拉起身道：“这位是周晓晨，我老婆，我跟吕华现在是同事。”
“哦，同事……”男人面色顿时有些尴尬，但很快恢复正常，笑道：“果然跟小说里一样啊，原来小师妹最后并没跟大师兄在一起，哈哈，你们忙你们忙，我还有事，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有空联系，”男人说着丢下一张名片匆匆而去。
顾子熹随意扫了眼名片，口中埋怨道：“这杨老师，年纪越大越糊涂，说话这么不经大脑！”
吕华坐下感叹道：“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我们高中毕业时的情景了，一晃居然十多年了！”
顾子熹也跟着附和了一声，“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周晓晨什么都说不出来，刚才那个杨老师类似开玩笑的话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六级地震：金庸老爷子的书她本本都读过，对令狐大侠更是了如指掌，令狐冲暗恋小师妹的事天下皆知――可是，吕华不是他的小姨子吗？怎么成他的暗恋对象了？难道他们过去曾经有过一段？
回去后周晓晨一声不吭，早早就上了床，顾子熹以为她累了需要休息，做什么事情都蹑手蹑脚的。饶是他如此谨慎，周晓晨还是难以入睡，不住地在床上翻来覆去，顾子熹终于耐不住问她怎么了。
周晓晨坐起身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吕华？”
顾子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说什么呢？你今天吃错药了？”
周晓晨咬咬唇，低声道：“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反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这个女人，不喜欢！”
顾子熹皱眉，“怎么回事？她得罪你了？”
周晓晨气哼哼道：“她成天在你面前晃来荡去的，就是得罪我了！”
“这什么理由？”顾子熹一脸的哭笑不得，“晓晨，我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跟她是同事，怎么可能会不见面？”
周晓晨凝视着他的眼睛，“这绝对不是理由。”
顾子熹的脸色沉下来，“你的意思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情我最好不要跟女同事交流？”
周晓晨脱口而出道：“你们俩白天见面那么长时间还不够吗？为什么晚上还要再占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有，你的同事就只是她一个吗？没有别人吗？！”
顾子熹皱眉望着她，声音冷冰冰的，“周晓晨，我最讨厌女人乍呼呼的没事找事，别以为这次你帮了我的忙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这句冷入骨髓的话周晓晨的身子忍不住一抖，她僵了一会儿，然后在泪水涌出来之前抢先倒下，用一条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团进去，身子一动不动。
顾子熹望着被子里裹着的那小小的身子，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重了，明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这句话虽说难听总算能让她闭嘴了不是吗？哎，女人就是麻烦，当初吕静不也是这么疑神疑鬼的吗？
难道自己真的做过分了吗？
明明跟吕华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那个裹着被子的小身子良久不见动静，顾子熹心里叹息一声，伸手过去想给她一个拥抱，刚接触到她的手臂，她突然猛地翻了一个身，回给他一个后背。
他顿了一下，也生气了，自己也裹上一条被子躺下，没过多久就开始发出呼呼的鼾声。
听到他均匀清晰的鼾声，周晓晨的肺都要气炸了，刚才……刚才她不过是借机翻了一个身，他就不能坚持一下，再过来抱她一次吗？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可恨！可恼！
她探过身子不死心地坐起身盯着他的脸注视良久，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不禁用力捶了两下床，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她只好也躺下不动了。
良久，顾子熹睁开眼睛，嘴角微微泛出一丝笑意来。
憋闷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周晓晨想想不服气，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跟简安说了一遍，彼时简安刚做完一个采访，人还在路上开着车，她先是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喂，我说你现在和我抱怨有什么用？为什么昨晚不当场给那个女人来一击？凭什么她会这么对你？我都替你觉得奇怪，到底是你老公请客还是她请客？周晓晨，说真的我非常非常讨厌你的这种个性，你一定经常被人吃得死死的，常常吃力不讨好，怪不得你会被那女人欺负了，你就是个烂好人！如果你不改掉这个毛病，以后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而且最后你会累死自己……”
“简安！”周晓晨被她一脚踩到痛处，有点恼羞成怒，不禁叫道：“我不是让你来骂我的！”
简安不理她，继续道：“你就是欠骂！老是迷迷糊糊的活该受人欺负！我要是你就不会给她好脸色，什么人吗！”
周晓晨委屈道：“你让我怎么办？我回去已经跟老公闹矛盾了！他已经生气了！”
“他生气？他还有理生气？啧啧啧……有些人就有本事颠倒黑白，哪天我倒要会会你这位老公，看他到底是朵什么奇葩能这么轻松地把你捏在手心里！昨天他还有脸打电话找我问你的事，早知道这样我才懒得理他！”简安边将车速减慢边说道：“好了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到前面的一家茶馆去休息一下，累死了，一下午嘴皮子都磨破了。”
简安说着便放下手机将车停靠路边，然后走进“绿杨”茶馆，找到一贯熟悉的位置坐下来，叫了一壶“碧螺春”，自己慢慢斟着喝，边喝边悠闲地环视四周。下午的采访不够顺利，被采访的对象是个拆迁钉子户，先是拒绝采访，后来才好不容易被她说动了勉强回答了几个问题，那种情绪化的回答闹得她自己心情也不舒坦，所以想喝喝茶来放松一下自己。
